位病人壓根用不上了也說不準(zhǔn)?!?
“這便要二少爺自己查個清楚了。不過……”柳裁梧眼前閃過那紫衣婢女打量自己時的神態(tài),斟酌片刻,終究還是沒有說盡,只淡淡道,“二少爺日后可要分清內(nèi)外親疏、輕重緩急才行。今日不過是個金葫蘆,明日可能就是別的了。我不是姜辛兒,不可能時時刻刻跟在二少爺身邊,若是出了紕漏,只怕闔府上下都要跟著受罪?!?
若說這邱府中,還能有一人用這種不客氣的語氣對他說話,便也只有眼前這女子了。
許秋遲眨眨眼,語氣反而放得更加輕柔。
“就算柳管事時時刻刻跟在我身邊,但世事無常,該來的總會來的。這一點,你應(yīng)當(dāng)比我更清楚吧?”
若說這天底下,還能有一人用這種不管不顧的方式戳她的痛處,便也只有眼前這一臉無辜的年輕男子了。
柳裁梧不再看他,低頭行禮,動作板正流暢得挑不出半點毛病。
“我只是按二少爺?shù)姆愿雷鍪?,旁的我既不知曉、也不明白。天色已晚,二少爺早些歇息吧?!?
綠衣女子說罷,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離開。
又過了一會,假山旁的人終于動了。他隨手在石桌上的漆盒里抓一把豆餅?zāi)笏?、扔進池塘中,各色游魚聽得動靜紛紛聚了過來,唯獨那點白色仍漂在不遠處梳著羽毛。
許秋遲輕嘆一口氣。
“找你來是為了治一治這一池子惡魚的。你倒好,只顧自己自在。”
仿佛聽懂了他的話一般,下一刻那鴨子轉(zhuǎn)了個身,只將屁股對著他。
“秦掌柜,你說我該將你放在何處呢?”
月過中天,子夜時分。
秦九葉輾轉(zhuǎn)難眠。
她一閉上眼便仿佛又回到了蘇府那處詭異的小院,那墻上的小洞就在她眼前,花腿蜈蚣從那洞里鉆出,恍惚間那洞似乎動了動,隨即變成一只長在墻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黑暗中隱隱傳來咔嗒咔嗒的聲響,一下下像是敲在她的骨頭上……
秦九葉猛地睜開眼,突然意識到那聲音不是幻覺,而是從院子里傳來的。
她一骨碌從那臨時拼出來的破板床上爬起來,又豎著耳朵聽了一會,當(dāng)下趿拉著鞋子向院子里走去。
靠近小廚房的墻根處,一道人影正蹲在地上,埋著頭不知在做什么。
先前那陣聲音越發(fā)清晰,秦九葉暗中觀察了半天,才終于看出些門道來。
“你、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蹲在那里做什么?”
少年身形一頓,隨即緩緩站起身來,手里還拿著一根沒掰斷的樹枝,似乎沒想到此時會有人出沒,半晌才轉(zhuǎn)過頭來。
“整理這些……柴秧?!?
她順著他的腳下看去,墻根處是按粗細分成的幾捆柴秧,每一根都相同長短、相同粗細,斷面整齊地仿佛城東蓮香樓的筷子一般,已半點都沒有先前的模樣。
一個瘋瘋癲癲的杜老狗還不夠,這李樵又搭錯嘞哪根筋了?這聽風(fēng)堂里到底還聚著多少怪人?而她又要和這些人在同一屋檐下相處多久?
秦九葉很是悲傷地思索了一番,最終只是神情懨懨地說道。
“這些事又沒什么緊要,白日里再做就好了。”
說完,她提了提褲子準(zhǔn)備回屋繼續(xù)醞釀睡意,冷不丁那少年的聲音卻在背后響起。
“這么晚了,阿姊還沒睡么?”
是啊,都這么晚了,她早就已經(jīng)睡下了,還不是被他發(fā)出的奇怪聲響吵醒了這才出來一看究竟的。
身體很疲憊,思緒卻停不下來,她想她應(yīng)該立刻回去在床板上躺好,再默背幾遍醫(yī)藥大典助眠,可腳步頓了頓,她還是轉(zhuǎn)過身來。
“有事說事?!?
他就站在那里,手里捏著那根樹枝,神情卻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
“阿姊覺得,今日我表現(xiàn)如何?”
大半夜的不睡覺蹲在墻角掰樹杈子把她吵醒,就為了問她這個?
秦九葉胸口憋著一股氣,但還是想辦法把那股氣壓了回去。
她在蘇府碰了釘子,又在許秋遲面前認(rèn)了慫,總不至于反過頭來在自己人身上撒氣,最后落得個欺軟怕硬的名聲。她是當(dāng)掌柜的,丟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丟了人心。
斟酌一番,她誠懇評價道。
“表現(xiàn)不錯,比金寶強些。”
誰知那少年似乎并不滿意,下一刻竟皺起了眉頭。
“只是強一些么?”
和金寶比來比去是什么值得他如此上心的事嗎?
秦九葉更納悶了,但轉(zhuǎn)念想起許秋遲左紅右綠、籠絡(luò)人心的樣子,又覺得滿足自己人這點微不足道的要求也沒什么,反正夸贊的話又不需要花銀子。
她剛想寬慰幾句,一抬眼卻發(fā)現(xiàn)對方不知何時突然走近了。
李樵的身影在夜色中看起來格外瘦瘦高高,像是天井旁那株芭蕉成了精。
他既沒有故意攔著她、也沒有做出脅迫的姿態(tài)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