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姜辛兒靠在馬車外間的門板上,其實并不是因為那樣坐著舒服,而是為了聽清馬車內許秋遲下達的指令。那紈绔是個狡猾謹慎的性子,聲音自然壓得很低,需得湊近才能聽清。
那么同樣的,蘇府中那怪室隱藏的秘密,會不會也是如此呢?
像是雨水落下、將那些看不見的絲線蛛網打濕出了形狀一般,就在方才的某個瞬間,一些先前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散亂線索如今突然顯出形來,令她恍然間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那日問診時,蘇沐禾就端坐在臥榻上,她身后便是那面鑿了一個小孔的墻壁。
或許那小孔不是用來下榫卯時鑿錯的洞口,而是為了方便那墻后藏著的人發號施令。每當醫者提問時,若蘇沐禾知曉那問題的答案,便如實回答,若不便告知便由那心俞擋回。但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她二人都不知曉的情況下,就要靠那墻后的人給出答案。
蘇府真正的病人,或許另有其人。蘇沐禾不過是蘇家推出來的一個傀儡罷了。
可為何一場問診要弄得如此復雜怪異?那藏在墻后的病人又究竟是染的什么病?為何要單獨關在一處不見天日的密室中?還有那舉止奇怪的老夫人和送進府中的活雞……
從那日蘇沐禾闖入縣衙又被蘇凜帶走的情形來看,這蘇府二小姐或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這也只是推斷,并不能將其從此事中完全排除。再者說來,對方手上的傷也十分可疑,先前秦九葉一直以為蘇沐禾是為避免節外生枝才否認受傷,但現在想想,有沒有可能那傷是親近之人誤傷的?蘇沐禾不愿將弄傷她的人牽扯出來,才故意聲稱沒有受傷。
而這背后種種,很可能也與整件事有關。
蘇凜究竟在隱瞞什么?這一切同康仁壽的案子又有什么關聯?
秦九葉立在墻根許久,直到兩只手冰冷、腿站得也有些發麻,這才邁動腳步向內院的方向走去。
七日的解藥
今夜的邱府依舊安靜,今夜的邱家二少爺依舊晚歸。
許秋遲快步穿過垂花門、直奔內院,臨到最后一道月門前又停住腳步。
他特意在原地站了一會,豎著耳朵聽院里面的動靜,最終確認他那好兄長確實沒有回來后,這才露出一個有些古怪的笑來。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竟想著他若是喝醉了,興許會拐個彎回家來看看。”
姜辛兒看他一眼,不由得出聲道。
“督護酒量雖淺,但也從不喝多,所以……”
然而她話音未落,前方那一身酒氣的人已欣欣然邁步向前去了。
“這不正好?他若是回來,咱們的麻煩事可多了呢。”
綠影晃動,緩步而至的柳裁梧與姜辛兒擦身而過,對她柔聲開口道。
“辛兒姑娘今天辛苦了。懷玉嬸那邊備了宵夜,你填填肚子,然后早些歇息吧。”
姜辛兒的目光落在許秋遲的背影上,似乎想要再開口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許秋遲聽得那熟悉的腳步聲越走越遠,半晌突然賭氣般坐在了一旁的假山上。
假山就在水塘旁,水塘中如今多了一點白色,抖著屁股在綠水間穿梭往復,正是這府中新晉的小霸王“秦掌柜”本鴨。
偌大的池塘只它一只鴨撒野,當真是日日都快活似神仙。
錦衣少爺遠遠看了一會,眉間的弧度似乎終于柔和了些,開口懶懶交代道。
“我在此處坐一會再進去。柳管事今日辛苦了,早些歇息吧。”
“不急,還有一事。”
許秋遲轉過頭來,笑得滿面春風。
“姑姑今日這是改了性子?往日不是多一刻也不愿和我待在一處……”
女子早已換下方才宴席間多情含笑的面具,上過妝的面容一點表情也沒有,像是皮影戲里方才描好油彩的假人。
她從袖間取出一樣東西,隨手遞了出去。
“這東西,還請二少爺收好。”
笑意自許秋遲面上褪去。他盯著女子手心上那只造型精巧、鑲滿寶石的金葫蘆,遲遲沒有伸出手。
“柳管事當真是手快。”
柳裁梧牽了牽嘴角。卸掉那層偽裝之后,就連笑一笑都令她厭煩。
“二少爺說笑了。”
她這雙手在習得那殺人之術前,不知摸過多少花樓恩客的錢袋、花魁名妓的妝奩、柳巷鴇母的錢箱。
她連舞娘絲履上繡鴛鴦眼的米珠都能轉瞬間取下來。區區一只藏在衣服里的金葫蘆,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少爺打算如何處置這物件?”
許秋遲不答反問。
“這東西柳管事是從何處得來的?”
柳裁梧頓了頓,還是如實說道。
“從蘇府一個婢女身上。”
許秋遲沉吟片刻,終于將那金葫蘆拿了過來。
“我那血芝可是下了血本,那蘇凜卻并未放在眼里。現下來看,或許是蘇府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