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言唐掌柜,你在此地設堂聽風已有六年又十一個月,自當明白在這地界上做生意的規矩。我能開口問你,自然是因為我知曉確有此事。而似我這等閑人已知曉此事,我那好兄長此刻只怕已查到不止這些了。既然早晚都是要抖落出來的,是拿了銀子痛快開口,還是被請去那真刑堂坐上一炷香的時間,我勸你可要想想清楚啊。”
對方話音落地,聽風堂內便是一陣死寂。
老唐能在這守器街一待便是六七年,若說沒攢下點根基,估摸著早就教那些新開的茶館擠兌沒了。這些秦九葉平日里不說,實則心里都是明白的。
可有時候在一個地方待得久了,這把柄也會攢下不少。對方知他哪年來到此地并不稀奇,可卻連他哪個月來的都摸得一清二楚,顯然是有備而來的,更莫要說那“兄長”二字帶來的意味深長。
這許秋遲如今倒是不避諱了,直接宣告天下自己便是那新晉督護的親弟弟,若只是為了壓老唐一頭,是否有些牛刀割雞?
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先前是她小瞧了對方,這邱家的兩位少爺,當真是一個比一個會折磨人。
許久,唐慎言才發出一陣干笑,擦了擦額角道。
“誒呀,我這是上了年歲、腦袋不清楚了,經您方才這么一說,這才想起來了。此人確實來過。”
他話一出口,先前一直沒吭聲的瘦小女子當即拍案而起。
“好你個老唐,先前一直一副事不關己、殃及池魚的樣子,卻原來你同這事也脫不了干系。你既見過那康仁壽,先前為何一聲不吭?!”
唐慎言眨巴著眼睛,厚顏開口道。
“你也沒問過我呀。”
秦九葉被噎住,頭一回看明白一件事,這讀書人要是無恥起來,比起旁人亦是不遑多讓。而如今這屋子里……
她環顧四周,視線一一掠過秦三友、金寶、李樵、唐慎言、許秋遲、杜老狗,更加肯定自己心中判斷:她身邊的人算上她自己,都是一個比一個無恥、一個比一個厚臉皮的“鐵面宗師”。
既然大家都是一門同宗,她也干脆不再藏頭藏尾,當即把話說開來。
“我勸各位還有什么藏著掖著、沒說出口的,不如趁這機會說個明白。如今大家都是困在一條船上的人,船沉了,誰也撈不到好處?!?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片刻過后,唐慎言才緩緩開口道。
“這康仁壽半個月前確實曾獨自一人來過聽風堂,只因用的是化名,所以我確實不知他真實身份。而這燕回頭的消息……”他沉吟一番,才緩緩開口道,“并非是他送來的,而是他取走的?!?
許秋遲鳳眼微微瞇起,似乎在考量對方言語中的真假。
“既是如此,那又是何人送來的?”
老唐搖搖頭。
“這我就真不知曉了。對方是江湖中人的做派,請的是城南這趟線上的細伢子,就算是當下攔住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何況已過去這么久了?!?
細伢子是指江湖上專門替人跑腿的半大孩子,這些人平日養在街頭巷尾,路子活泛、泥鰍一樣不好抓手,背后的上家都是這一方的地頭蛇,就算被逮著了也供不出什么來,機靈些的還能兩頭賺銀子,隨口扯些胡話搪塞過去,尋常人也難辨真假。
許秋遲不傻,并不想在這條線上浪費時間。他既已來了聽風堂,顯然要下功夫的人就在眼前。
“既是如此,唐掌柜或許能告訴我那消息中都寫了些什么?”
唐慎言深深一揖,行了個江湖禮節,隨后一板一眼開口說道。
“二少爺有所不知,聽風堂的消息不經他人之手,全部由我一人收集發布。此舉是為了規避許多不必要的風險,一些敏感的消息我也可以選擇不再外傳。但我一人精力畢竟有限,備案在錄的消息每七日便會輪換一番,舊消息統一燒掉,以防留下把柄讓人追究。而這燕回頭的消息更是如此,直到有人來取之前,這消息都會密封在賬房中,就算是我也不會打開查看。在下所言,句句屬實,二少爺若是不信,大可親自來查?!?
口頭上逼問一番也就罷了,真要翻箱倒柜地搜起來,動靜可就大了。
那許秋遲搖著扇子,半晌才似笑非笑道。
“看不出來,你倒是比想象中精明些?!?
坐堂這些年,老唐被人詬病過最多的就是古板吝嗇,如今竟有人用“精明”二字來形容他,他便很是有些受用,竟有些靦腆地自謙起來。
“江湖中討生活,若不小心些,怎能活到現在?”
誰知對方話鋒一轉,似是又調侃起他來。
“精明如你,為何還要做這燕回頭的生意?依我所見,此舉甚是愚蠢,若有急事與人知曉,差人送封密信便可。若無急事,那便當面說清最好。何必費此番周章?”
唐慎言依舊窩著脖子立在那里,但周身突然有了些許每日坐鎮茶堂、一張鐵口收放自如的氣勢。
“二少爺身不在江湖,不知這江湖中人常常朝不保夕,今日還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