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中,余杭縣衙外,堂鼓驟然被人敲響。
鼓聲急促而有力,一下緊似一下,仿佛生怕被人忽視。沉悶的鼓點在青石街面間回蕩,很快便引來行人駐足。
因許萱在余杭城中素有聲望,保安堂多年義診施藥,救急扶困,凡遇急難之人從不推諉。此刻聽聞擊鼓的是許大夫,街巷間頓時議論紛起,不多時,衙門外已聚了不少圍觀百姓。
升堂鼓罷,縣衙內肅然一靜。
賴縣令端坐堂上,目光落向堂下之人。
許萱衣衫素凈,立得筆直,眉目清冷,不見半分猶疑退縮。
賴縣令心下微訝,暗自思忖:"許大夫素來低調行事,今日卻當眾擊鼓告狀,必非小事。"
他抬手一拍驚堂木,聲音低沉而穩:"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許萱抬眸,目光清明,語氣卻比往常更顯冷靜克制:
"草民許萱,叩請大人明察一樁人命之案。"
話音落下,堂外人群一陣輕微騷動,連堂內幾名衙役的神色都不由得變了變。
賴縣令眉心微蹙,手指在案上輕輕一頓,目光重新審視堂下之人,語氣終于收斂了幾分輕慢:"既是人命案,便一字一句,細細說來。"
"草民許萱,斗膽替一名民女鳴冤。"
許萱話到此處,略一停頓,抬眸細細察看堂上賴縣令的神色,方才續道:
"北城門外,正被處以吊刑之女"
"乃草民曾有婚約,亦已行過婚嫁之禮的妻子,李庭芝。"
堂內一瞬間靜得駭人。
"李庭芝"叁字落下,像是被人重重擲在堂上。
賴縣令神色明顯一滯,隨即抬眼,與身旁文官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那一瞬的遲疑極短,卻沒逃過堂下幾人的目光。
他很快斂去異色,目光重新落回許萱身上,語氣陡然轉冷。
"許萱。"
這一聲喚得極慢,字字分明。
"你可知,在這公堂之上,胡言亂語,攀扯官家之事"
"是要杖叁十的?"
他身子微微前傾,眼神像是刻意壓下來,帶著明顯的威嚇之意。
"本官所知,那李庭芝不過一介孤女。"
"當初重病瀕死,幸得本官之子施以救治,才撿回一條命。"
賴縣令頓了頓,語氣轉而帶上幾分"理所當然"的冷笑:
"其后她心懷感恩,自愿以身相許,入住冬角巷。"
"此事,街坊鄰里皆有耳聞。"
他說到這里,目光忽然一利:
"何來你許萱的妻子?"
堂外一陣低低的騷動,百姓交頭接耳,顯然也被這層關系驚住了。
許萱站在堂下,只覺那一道道目光如針刺背。
他沉默了一瞬,卻并非退縮,而是將那一瞬用來壓下胸口翻涌的情緒。再開口時,聲音反倒比方才更穩:
"李庭芝非自愿入住冬角巷。"
賴縣令眉頭猛地一皺。
"你說什么?"
許萱抬起頭,直視堂上,語氣清晰而冷靜:
"她曾與草民訂立婚約,也已行過婚嫁之禮。"
"有媒有證,更有人證。"
"只是"
他頓了頓,拱手一禮,姿態恭敬,卻不退讓半分。
"草民之妻,被人強行帶走。"
堂內氣氛驟然一緊。
賴縣令猛地一拍驚堂木,聲音震得案上紙卷都顫了一下:
"放肆!"
"你這是在指控本官之子強奪民女?"
衙役們下意識向前踏出半步,刑杖在側,威壓陡生。
賴縣令冷笑一聲,語氣如冰:
"許萱,你一介草民,可知這句話"
"說出口,便再收不回去?"
許萱卻并未后退。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跪下,卻不是叩首求饒,而是脊背挺直,聲音沉穩:
"草民不敢妄言。"
"但草民"
他抬頭,目光直直迎上賴縣令的視線,一字一句,像是將命壓在話上:"愿當堂呈上訂婚之物與人證。"
許萱記掛著那日,她在冬角巷瘦弱的身姿,如此折磨她哪里承受的起?
"并請大人先停下吊刑。"
最后四字落下,堂外一片嘩然。
賴縣令的臉色,終于徹底沉了下來。他并未立刻發作,只是目光在許萱身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衡量什么,語氣反倒緩了幾分,冷中帶緩,意味難辨:
"許萱。"
"本官念你在余杭城中素有聲望,為醫者也一向本分老實,素日里救人無數,從不與官府為難。"
這話聽似寬慰,卻讓堂內更添幾分壓迫。
他緩緩續道:
"只是今日之事,牽涉甚重。"
"本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