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的燈光閃爍了一瞬。
地震剛停,醫院的墻壁還在微微顫動,走廊里瀰漫著消毒水與焦灼的氣息。
邱子淵踩著灑滿碎石與掉落天花板碎片的地面走進產科急救區。
他一頭深褐的頭發略顯凌亂,額前沾著細細灰塵,琥珀色的眼眸卻沉穩清透,像能在混亂中鎮住人心的光。
白色醫師袍在他身上筆挺乾凈,袖口整齊捲至手肘,露出修長的手腕與一枚沉色腕錶。
他步伐不疾不徐。
他剛從美國回來,那里,他是享譽醫界的婦產科權威,手術精準、口氣溫和的醫師。
邱子淵還沒踏進家門,他就接到醫院的緊急召回。
地震造成院區停電、孕產婦大量送入急診,而第一臺報上來的手術:孕七月,出血不止、胎心衰退。
邱子淵沉聲問:「主刀是誰?」
語音未落,他已快步進入更衣間。墻邊的不銹鋼洗手槽亮著冷光,水流沖刷的聲音在狹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抬起袖子,摘下手錶,雙手肘下的皮膚被水淋得發白。手術刷在指縫、指甲縫與手腕間一寸寸擦拭,動作精確、沒有一絲多馀。
洗畢后,他抬手不滴水,維持手肘高于掌心的姿勢,任由水珠沿著前臂滑落。
旁邊的護理師早已準備好無菌手術衣。
邱子淵微微前傾,讓護理師從背后幫他展開衣襬,布料在空氣中翻起一個弧度,再穩穩落在他身上。
他伸出雙手,手術手套緊密套上,指尖被拉直、壓實。那一瞬間,他整個人像進入另一個狀態——安靜、專注、帶著鋼鐵般的鎮定。
護理師翻閱資料,語氣里帶著適才的不安:「外科衛菀醫師,她剛從創傷臺下來,正在做術前評估。」
邱子淵的動作微微一滯。
那個名字,像在胸腔深處輕輕敲了一下,沒有痛,卻讓他呼吸變得柔了幾分。
他眉峰輕抬,琥珀色的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
「衛菀?」
「她……還在外科?」
「是的,邱醫師。」
他記得她——記得那個總是比誰都早到手術室、笑著說「再多一針縫得漂亮也算贏」的女人。
那時他還是新進醫師,她已是外科明日之星;多年后,他在國外的無菌臺上聽著機械心音,偶爾也會想起,她會不會還是那么倔、那么冷靜,卻又相當溫柔。
護理師替他整理好口罩與帽套。
他低頭確認無菌區完整,語氣平穩卻帶著某種柔和的堅定:「通知麻醉組,我去和她會合。」
轉身的瞬間,白衣筆挺,手套反射著無影燈冷白的光。
當他推開手術室的門時,無影燈的白光傾灑而出,映亮他半張臉。
在那一瞬間,他的神情既溫和又堅定,像多年未見的戰友即將再次并肩作戰。
白光冷冷墜下,空氣里瀰漫著酒精與血的味道。
機器嗶嗶作響,氧氣瓶的氣流聲與心跳監測聲交錯成急促的節拍。
邱子淵推門進入時,衛菀正低頭檢查病人的腹部超音波。
她穿著外科手術袍,頭發全數盤起,只露出頸側一抹淡淡的紅印,像是剛被手套勒過的痕跡。
聽見腳步聲,她抬頭。
那一瞬間,兩人視線在手術燈下對上。
時間像被短暫拉長。
「好久不見,邱醫師。」
衛菀語氣平穩,戴著口罩仍聽得出一絲微笑。
「你還是一樣忙。」
他也笑了下,語氣溫和,卻自帶指揮的穩重氣場。
「胎盤早剝?」
「嗯,懷孕二十九週,突發性腹痛后大量陰道出血,b超顯示胎盤剝離面積超過三分之一,現在血壓掉到七十/四十。」
她快速報告病情,手卻沒停,繼續調整輸液。
邱子淵接過她遞來的病歷,一目掃完,聲音沉穩:「這情況只能急剖,胎兒要保,母體血流要穩。外科協助止血。」
衛菀頷首:「我負責控制下腸系膜靜脈、子宮后壁修補。你主刀剖腹取胎,我配合。」
「好。」
短短兩句,分工完成。
兩人像久經戰陣的搭檔,無需贅言。
「麻醉完成,監測穩定。」
「開始手術,刀遞上。」
邱子淵語氣平靜。
手術刀落下,劃開皮膚與腹壁,血立刻滲出。
「腹腔積血多,吸引。」
「出血量估兩千毫升,血壓六十五/三十五!」護理師快速報數。
邱子淵神色未變:「兩組o陰交叉配血、準備大量輸血方案。」
衛菀迅速接話:「給我止血鉗——不是那個,右邊那支。」她手速極快地夾住滲血點,「腹腔血塊清除乾凈,視野不夠,再加一盞燈。」
麻醉師抬頭喊:「病人血氧降到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