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莊在朝中早已根深樹大,金石司為不傷根基地拔出這株毒藤煞費苦心、在夷春折兵無數。我們前腳對付完天下第一莊,后腳這九皋城就出現了重箭和火油,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有詐,圣上雖還年輕,總不至于這般容易便被蒙蔽雙眼。”
她話音落地,一旁的魏統領也當即應和道。
“能將護城河吊橋炸斷、城門堵住,不僅需要大量雷火,還要提前埋線布排,這般大的動靜城里城外竟無一人察覺,說到底不該是我們的失職,而是那鎮水都尉與郡守府難逃問罪。”
“事到如今,將過錯推到城中那群人身上也并不能解除危機、撇清干系。”周亞賢毫不客氣地拆穿了對方那點小心思,更懶得去看對方羞惱的神色,“虎豹成群尚可擊殺,針虱游離細小難防,那些天下第一莊余孽混在出入城門的百姓中,暗中行動、圖謀已久,只等今日動手。而我等要顧及官家顏面,行事處處掣肘,晚到一步也都在對方算計之內。”
最關鍵的是,直到事發前一刻,又有誰能想到,那躲在暗處的敵人最終沒有選擇在都城大鬧,卻將矛頭對準了一個偏遠小城呢?
“親自去到城中,不就什么都分明了嗎?”
邱陵的聲音驀地響起,周亞賢抬了抬眼皮,聲音頓時冷了下來。
“你不該出現在這里。”
督監的官銜力壓督護一職,邱陵本該止步與此,但這一回他沒有理會對方,只徑直走到呈羽面前,將一把特制的弓弩丟在了對方面前。
“放冷箭的人已經抓到了,但沒能留下活口。他們顯然有備而來,就沒有想過活著回去。”
呈羽瞥了一眼地上那把弓弩,眉間難掩焦灼。
“連可以問話的活口都沒有,你莫不是指著用這一把破弓去說服虞安王在此時挺進城中吧?”
邱陵還未開口,那廂周亞賢已經開口道。
“就算要說服虞安王,這件事也絕不能由你去牽頭。你在天下第一莊的所作所為早已傳入那些人耳中,自保尚且不暇,眼下又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回到九皋上躥下跳,是覺得邱家的處境還不夠危險嗎?”他的語氣越發失望,眼神也變得嚴厲,“你何時變得如此莽撞固執?若是早知道如此,我絕不會讓將軍放你回九皋。”
他話音落地,許久未聽到回應,卻見邱陵扯下肩頭那件布滿灰塵的披風,隨著那團布落地的瞬間,被鮮血染花的肩背暴露在寒冷空氣中,連日奔襲之下的傷口遲遲無法愈合,潰爛滲出的血浸透三四層衣衫透出來,看著令人揪心。
“我入天下第一莊是為取回秘方線索,是身為督護查案的職責。我折返回九皋是為城中萬千百姓安危,是身為邱家人的責任。敢問督監,我有何過錯?即使幽囚此地二十余載,我的父親也從未將憤懣不滿宣泄于無辜之人、從未有一刻頂著鎮水都尉的名頭尸位素餐,他治水興農、兢兢業業二十余載,到頭來還要被扣上‘賊心不死’的罪名,敢問督監,邱家又有何過錯?父親手中甚至沒有兵權,他們怎敢這般構陷污蔑?”
悲憤使得那雙清冷的眼睛布滿血絲,冒出胡茬的臉像是一夜間變得滄桑,周亞賢望著眼前這個自己從小看大的年輕后輩,本欲說出口的斥責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他走上前,掏出身上干凈的布巾、輕輕為對方擦去臉上血污。
“就是因為你父親早已兵權旁落、沒有勝算,如今這城中一切才更像是一場不打算收場的殊死報復,難道不是嗎?”
邱陵沾滿鮮血的雙手松開后又握緊成拳。
“九皋不是居巢,我們已經找到了解決一切的辦法,只需一個進言的機會……”
“你說這城中興起的怪病已有解決之法,可卻無法提供證據,就其中藥引都無法湊出,又談何控制局面?一旦出現任何差錯,形勢只會更糟,到時候還是要使出強硬手段,不論我們出發點是什么,都會落得個不力的名聲。你以為虞安王會依你所言行事嗎?”
“無需虞安王親自前去,我愿代為前往。若他不信邱家人,便派他信得過的人前去。就算他誰也信不過,只需給城中之人一些時間,他們定會打開城門……”
“在解決野馥子一事、搞清楚局面究竟如何之前,誰也不許靠近那座城,誰也不能離開那座城。”
周亞賢望著手中新茶,語氣輕緩而悠長。然而熟悉這位督監行事作風之人都會知道,這意味著一切都將無法扭轉。
邱陵的身形晃了晃,一路艱難走到此地都沒有擊垮他,這一刻無力感卻席卷他全身。他的父親當年親歷居巢悲劇,而不過二十二年后,他便要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在九皋重演嗎?
“為何要如此決絕?督監一直守在這里未曾離去,難道不也是心存一念、不想趕盡殺絕?”
“因為你沒說實話。”周亞賢抬眸看向邱陵,聲音中有無法回避的壓迫感,“關于那城中可能會發生的一切,你根本就沒說實話。”
“此去郁州,金石司的任務除了天下第一莊,還有這樁居巢遺患。”呈羽終于開口,事到如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