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尋得過來?”
“小的不好找,大的總會留下蹤跡。你還記得當時蘇凜說過,那人最早找上他的時候,是要借蘇家貨船運些東西嗎?”陸子參說到此處,不由得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若是順利的話,督護現下應當已經抓到那人的尾巴了。”
十余匹高頭大馬奔入洹河灣秀亭碼頭的時候,河堤使宋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他雖一早便在此等候,心中已反復建設許久,可如今見了那來者的架勢,還是難免冒出冷汗來。
這不能怪他如此忐忑。地方河堤使本就是個芝麻小官,若非出了大亂子,一年到頭也不會有都城來的大官巡查他的工作的。
緊了緊身上那條已經許久沒有上身過的鞓帶,宋拓點著碎步迎上前去。
“秀亭河堤使宋拓,見過邱督護。”
他說完這一句,想著要行禮,可卻認不出那馬上的一眾人中究竟哪個是邱陵,只得蒙頭轉向地拜了一圈。
那十余人齊齊利落翻身下馬,打頭的矮個子小將瞥他一眼,輕聲對他身后那穿著黑色甲衣的年輕男子說道。
“督護,這是最后一處了。”
宋拓感激看一眼那小將,連忙湊到那年輕男子跟前。
“不知督護有何吩咐?”
邱陵看他一眼,淡淡開口道。
“這洹河灣走船是否快捷有待定論,可這消息流轉得倒是快得很。邱某半個時辰前方才離開六道拐,這消息竟然已經提前傳到下游來了。”
洹河途徑龍樞一帶共有九道拐,這秀亭在下游處第七道拐的河灣處,是入九皋城前、沿河途徑的最后一處碼頭了。
那宋拓明顯一愣,隨即有些磕磕巴巴地說道。
“回、回督護的話,下官也是聽方才路過的船只說起,說督護帶人連查了城郊十余處埠頭,下官管理這河灣河口一帶已有多年,未曾見識過這等場面,心中惶恐、不敢怠慢,這才想著早做準備。若有冒犯得罪之處,還請督護恕罪。”
年輕督護沒有再說話了,他身旁那矮個子參將見狀上前一步說道。
“只是例行盤查,宋大人若沒做什么虧心事,便不必驚惶。”
宋拓點點頭,瘦削臉上的神色總算緩和了些,將一早準備好的船運名錄遞給對方,再一轉頭,卻見那十余名小將一眨眼的工夫已訓練有素地散開來,開始仔細在整個碼頭四處勘察了,那年輕督護則獨自一人沿河察看,全程沒有發號施令過半句。
他心中莫名又生出幾分緊張來,卻見那拿了名錄的矮個子參將,一雙小眼一目十行地審閱著,厚厚一摞名冊在他指尖上下翻飛,不一會便見了底。
“過往船只和搭載貨物的記錄都在這里了嗎?”
宋拓咽了咽口水,再開口時語氣中難免有些疑慮。
“這可是過往三個月的河運記錄,但凡停靠出入過這里的船只都要記錄在案,光是裝卸貨物的登記便有上千條,大人要不再看看……”
高全合上手中名錄,下意識捻了捻手指。
這是常年埋頭賬房才有的習慣,他入行伍這些年也沒能改掉。
不過一處碼頭三個月的進出記錄而已,總不會有他看過的那些陳年爛賬耗費心神。畢竟在他當家的時候,高家各房塞來的賬房管事可謂各有神通,一雙雙黑手等著在各處揩油撈錢。只不過沒人能在他手下走過一個回合,他可是生來有雙會挑刺的眼睛,連夾藏在那些蠅頭小字間的一個銅板都不會放過。
高全微笑著將名錄還給宋拓。
“不必了,我看得還算仔細。除了月前那幾日因雨水的緣故誤了筆、有三處出入,宋大人的簿子記得還算規矩。”
宋拓半信半疑地接過那名錄,略一翻閱發現果然如此,心下頓覺眼前站著的不是上戰場的武將,而是宮內佩著金算盤的內侍總管。
高全不再同那宋拓多言,轉身向邱陵走去,低聲匯報一番。
片刻過后,那十余名小將也盡數返回,輕輕搖頭示意并未發現異常。
邱陵沒有說話,臉色卻越發沉重。
不分日夜的奔襲勞碌將這張年輕的臉生生熬出了輪廓和陰影來,他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地走向河邊。
那背影越是沉默,透出的壓抑和沉重便越發明顯。
兩日之內以迅捷如電之勢連查城郊十六處碼頭,辛勞都可忽略不計,只是臨到最后若無一點收獲,則是決策上的重大失誤,也平白浪費了寶貴時間、錯失了追查的最好時機。
不對,一定還有什么地方被遺落了。
邱陵調轉腳步,向著碼頭東側而去。高全見狀,示意宋拓等人也一并跟上。
百余步外,洹河河道漸漸寬闊,河岸卻迅速變窄,兩側櫸樹生長茂密,盤錯的根結在黃泥崖岸上起伏,幾乎要將那最后一點地上空間也擠滿了去。
踏著軟泥又走了數十步,前方便是出灣口,邱陵垂下目光,本已調轉方向準備離開的腳步驀地一停,隨即將目光落在岸邊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