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殺人犯而已,先前進來的哪個有雞腿吃?憑什么他蘇家就要特殊對待?何況那老太太的情況你們也都瞧見了。那根本算不得是個人,又怎能用尋常法子去對付?”
那熱心手勤的小將杜少衡正給秦九葉盛湯,聞言不由得稀奇道。
“不是人?那是什么?”
旁邊一直埋頭苦吃的圓臉士兵段小洲抬起頭來,尚有些稚氣的臉上掛著一粒蔥花,他將那蔥花舔進嘴里,半晌憋出幾個字來。
“鬼、鬼上身?”
他說罷,在場所有人都笑起來,唯有那女子和她身旁的少年沒有笑。
這世間怪事諸多,不過是因為少有人刨根問底、追其本源,最多只是道上一句“怪哉”或“謬矣”便作罷。
可秦九葉不一樣。她是醫者、尋醫問藥之人,需得懂得觀察天地萬物,思辨其中規律,再將這規律應用到合適的地方。既是如此,便不能走馬觀花、浮光掠影地一帶而過,而是要真的沉下心來,花費上數月、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時間,將其中秘密破解開來。
盡管對于很多醫者來說,他們亦有窮盡一生也不能尋到答案的謎題,但這并不能折損他們當初選擇探尋下去的勇氣。
瘦小女子輕輕放下筷子,終于開口加入到這場對話中來。
“不是鬼上身,她只是染了病。”
周圍安靜了片刻,那張閔聞言,不由得先開口道。
“什么病能讓人變成那副模樣?我是沒見過。”
秦九葉聽出對方語氣中的不信,但也不惱,平心靜氣地繼續說道。
“這位大哥不是醫者,見過的病患自然沒有我多。從前我出診婁縣那邊的村子時,遇到過被瘈狗或瘋貍子咬過的病人,他們發起病來的樣子同和沅舟有些相似,只不過精神頭沒這么好,折騰了幾日后便咽氣了。”
段小洲聞言,倒是長舒一口氣。
“你的意思是說,就算我們拿她沒有辦法,過上幾天她自己也可能突然發病、一了百了?”
他說完,一旁的鄭沛余便一巴掌扇在他后腦勺上。
“她若是死了,這案豈不是成了無頭案?你讓咱們督護如何交差?到時候旁人指不定又要怎么編排我們呢。”
段小洲不說話了,秦九葉倒是搖了搖頭。
“從蘇家先前的種種行跡來看,和沅舟的病征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少說十天半月、多則月余是有的了,過了這么久她的身體也沒有虛弱的跡象,這病估摸著不會像瘈狗之癥那樣簡單。”
秦九葉說完的一刻,突然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性。
瘈狗之癥發病后,往往會以人傳人。這“瘋人”之癥,是不是也會傳染呢?
她想罷,連忙轉頭看向陸子參,再次叮囑道。
“看守和沅舟的人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要被她傷到。若是有人受傷,一定第一時間告知我,我來想辦法。”
“你方才已經叮囑過了。”陸子參見秦九葉神色如此緊張,不禁又寬慰道,“你放心,今日這事過后,我會讓人戴上厚些的手套再靠近那鐵籠。蘇府那邊我也會派人去排查,看看是否有人因此受過傷。”
“不止是咬傷,抓傷和刮蹭也要注意。”秦九葉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只覺得一陣后怕,“我方才見她的指甲都很長,若是不小心被抓到也是很危險的。”
杜少衡聽罷,面上不禁有些憂心忡忡,喃喃開口問道。
“難道被抓傷,我們就會變得和她一樣嗎?”
秦九葉搖搖頭。
“我也不確定。不過譬如瘈狗之癥,并不是只有被瘋狗咬傷才會得病,有些只是被其前爪抓破,也有患病的風險。那是因為犬有舔舐前爪的習慣,而瘈狗之癥的病源便藏在其唾液之中。目前還不知和沅舟所患之癥的具體情況,我們再小心都不為過。”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仍有些半信半疑,但也都不似方才那般大大咧咧、不當回事了。
畢竟那和沅舟發狂時的樣子大家都是見過的。他們都是上過戰場的人,寧可死在敵人刀下,也不想變成那副鬼樣子。
“還有一件事。”秦九葉想起什么,向一旁的少年再三確認道,“你也說過,那日蘇凜大辦壽宴時,蘇沐禾確實親口承認了手上有傷,沒錯吧?”
李樵點點頭,如實說道。
“是。她說是在剪燭花時弄傷的。”
秦九葉思慮片刻,下定決心般對陸子參說道。
“陸參將何時去蘇家問話?我也一并過去好了,有些事若是沒確認,心中有些不踏實。”
陸子參挑了挑眉毛,面上的神情有些驚訝。
“你不怕……”
他想說:你不怕那蘇家人明里暗里再折辱你一番?畢竟在碼頭上的時候,那蘇沐芝可沒給你好臉色看。可這后半截話他終究沒說出口。因為有了方才在那房中的一通遭遇,他突然就覺得同那鐵籠中的人相比,區區一個蘇沐芝在這女子面前實在算不得什么。
話鋒一轉,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