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趕在此時前往碼頭,必是做了萬全打算,莫說晚到一步,就是臨到最后關頭,也有可能失之交臂、前功盡棄。
但今夜的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眼下麻煩事都還沒開始,她怎能再失先機?
“上車。”
秦九葉一把將杜老狗塞上馬車,自己也抬腳跳了上去。一來二去,如今她竟已有些習慣這坐馬車的種種規矩了。
與其費力抗衡,不如順勢而為。不論是先前的壽宴還是此次的行動,她都不覺得許秋遲只是多管閑事、或者誠心要她難堪。邱家的這位二少爺,遠比看上去要精明得多,如今他們不過是恰巧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她該慶幸此刻他們是盟友而不是敵人。
蘇凜確實難對付。可她還真就不信了,憑她這些年夾縫中生存練出的本事、再加上許秋遲這卑鄙無恥的小人,難道還不能將對方一個立在明處的靶子扎個明白嗎?
這廂想罷,她轉過頭去,卻見那少年仍立在街邊,忍不住低聲催促道。
“快上車,莫要再耽擱了。”
李樵看一眼那坐在車輿前、表情倨傲的姜辛兒,驀地出聲問道。
“阿姊是怕我會輸嗎?”
秦九葉被問住了。
她哪里思考過這件事?輸不輸的,難道眼下是小孩子扯頭發、踩腳指打架的時候嗎?
還沒等她想出該如何回答,坐在車前的姜辛兒已不客氣地開了口。
“你當然會輸。”
眼見兩人就要陷入新一輪的爭斗,秦九葉急得額頭冒汗,那少年看她一眼,終于恢復了往常那副乖順的樣子,也不管那姜辛兒臉色如何,一個起落便坐在了對方身旁。
姜辛兒冷哼一聲,自始至終都目不斜視,手中轡繩一抖,馬車車輪迅速滾動起來,向著霧氣深處而去。
迷霧問津
九皋城一年之中有近一半時間會被雨霧包圍。凌晨時分、靠近水的地方,霧氣又格外濃重。
寶粟碼頭,恰如其名,船舸密集,猶如金粟。
只是眼下沒了白日里陽光的映照,換做夜色與霧氣裝點,寅時初的寶粟碼頭就像是一頭趴在水畔、若隱若現的怪物,而那高低錯落、連成一片的桅桿與船蓬便是那怪物的背脊,隨著水波緩緩起伏著,似是有了呼吸一般。
秦九葉透過馬車車窗的縫隙向外望去,神情很是復雜。
“你那些街頭巷尾的朋友們,當真看清楚了嗎?”
杜老狗連忙點頭。
“當然看清了,城北的王禿子親口告訴我的,說蘇家調了七八輛拉藥材的馬車,天一擦黑便在后巷等著,直到方才丑正二刻左右才駛出來,趁著霧大便直奔金粟碼頭去了。”
“然后呢?”
杜老狗一臉茫然。
“什么然后?”
秦九葉只覺得口干舌燥、心煩意亂。
“然后他們上了哪艘船?船有沒有離開碼頭?”
杜老狗眨眨眼。
“你只說要盯著他們離府后去了哪里,沒說過還要盯哪艘船啊。何況要是盯到上了船再送信來聽風堂,豈非萬事俱晚矣?你這個人,腦子真是不大靈光……”
秦九葉冷不丁被噎了一句,覺得有些窩火,但又覺得同一個真正腦子不大靈光的人計較也很是無趣,半晌只得轉頭再次向車窗外望去。
天色依舊黑沉沉的,偌大的碼頭因濃霧的關系而望不見盡頭,不知是否有人躲在暗處,更不知哪幾艘船中有人留守。
往常到了這個時辰,早有漁家出船,準備裝卸貨物、交易魚鮮的販夫走卒也早就拎著扁擔蹲在碼頭旁了。只是宵禁方才結束,有些生意還沒恢復,今夜又逢大霧,這碼頭上的繁忙也被推遲了不少。
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城北蘇家遭賊的事城中人多多少少都聽說了,誰也不愿在此時冒這個頭。是以沒人敢在此時點燈掛在船頭招攬生意,更沒人敢在此時出來晃悠。只因一點動靜在這安靜的夜晚都會顯得格外明顯……
哐當。
車方才停穩,那一身錦衣華服的少爺已跳下馬車,雙腳踏上吱嘎作響的碼頭木棧道,向那霧氣深處走去。
秦九葉暗罵一聲,連忙拉上李樵和杜老狗跟上前。姜辛兒也從車上跳下,一邊點亮了手里的油燈、一邊跟上許秋遲的腳步。
四周一片混沌,月亮隱在霧氣中,只在天邊留下一團微弱的光。人走出幾步后便完全迷失在濃霧之中,既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前進的方向,那油燈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再遠的地方便瞧不清了,也不知那些漆黑的角落里,是否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秦九葉走了幾步,心底越發不安,只覺得今晚的行動有些脫離了掌控,斟酌一番后委婉提醒道。
“姜姑娘,敵暗我明,咱們現下這樣明晃晃地走來走去是不是不太好?”
“這碼頭少說也有百余艘船,若是算上河面上的更是數不過來。難道我們要摸黑挨個去尋、直到天亮嗎?”姜辛兒說罷,不客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