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后來不管到了何處,都有處理不完的瑣事,每日是雞鳴起身、三更還在點燈熬油,接連三年沒有沐休一日。我早就同他說過了,這般做事雖然升官升得快些,但未來肯定是娶不到媳婦的。除非哪家娘子愿意帶著枕席日日同他擠在軍報案牘與兇案罪證之中,再忍受他三天不露面、五天不著家的作息習慣……”
秦九葉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應和著,內心的白眼卻已翻上了天。
雞鳴起身,三更苦熬,多年無休。這有何可吹噓的?這不就是她的日常生活嗎?
何況對方有官職在身、拿著官家薪俸,辛苦點又怎么了?不只是她,每一個靠自己雙手吃飯的人,不也都是如此嗎?
白眼翻完,秦九葉又想到了別處。
不過話說回來,以邱陵這樣的出身來說,活成這般模樣確實有些少見。且轉念一想,單從作息這一條來看,他們倒是很相配。
她不會嫌他活得辛苦,因為她比他還要辛苦。
大家每日辛苦完畢,還可以短暫交流一下誰更辛苦的問題,氣氛一定十分和諧……
秦九葉的思緒正有些飄飄然,前方的陸子參已帶到了地方。他扶著一扇半掩著的門板立在她面前,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
“你且在這里等督護喚你進去。督護查案的時候都睡在這里,你只能在外間候著,里面的一張紙、一根筆都不要動,否則……”
“小的明白,請陸參將放寬心。”
不遠處有人急聲喊著陸子參的名字,他應了一聲,隨后看了看她,轉身快步離開了院子。
四周安靜下來,隔著門口那道遮光用的竹簾,秦九葉幾乎聽不見內間的動靜。
邱陵當真在里面嗎?是已經醒了還是仍在睡呢?她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
原地轉了幾圈,又四處張望了一會,秦九葉便有些站不住了。
東西她是不會動的,偷偷看一眼總行吧?
伸出尾指勾住那分隔里外間的竹簾,她斜著眼向內里望去。
視線所及之處光線十分昏暗,那是因為窗子上罩了白布。整個房間幾乎淹沒在各種卷牘和書籍事簿中,唯一可以落腳的地方是正中那張十尺來寬的條案前后,那案上也是堆滿了亂糟糟的東西,七八盞油燈擠在一起,里面的燈油都見了底,想來是那徹夜苦熬之人連起身添燈油的空閑也不愿浪費,只教人不斷送來新油燈。
那樣一絲不茍、克制嚴肅之人,私下里竟是這副臟亂差的鬼樣子嗎?
更教秦九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整個房間莫說床榻,就連一把稍寬些的椅子都沒有,也不知這房間的主人究竟睡在何處,又在這樣的地方度過了多少個夜晚。
這是能住人的地方么?就是軍營里的馬住的地方可能都比這里舒服吧。
秦九葉搖搖頭,正要小心退回來,不料那道竹簾卻勾住了她的發髻。
她只覺得頭皮一緊,忍不住低呼一聲,腳下一個踉蹌便跌進那里間來。
月甲
四周光線一暗,一股陳書舊卷的灰塵味混著潮濕房間里特有的霉味撲面而來,秦九葉忍不住咳了幾聲,抬起頭時,入眼便是一張巨大的、細如蛛網的圖紙。
那是九皋城的城防列布圖,繪在幾張羊皮拼成的巨大繪卷上,四角釘在梁柱間,因為年歲久遠的緣故,邊緣已有些泛黃卷起。
邱陵就立在那張巨大的城防圖紙前,身上仍穿著那件形制特別的黑色甲衣,冷不丁看過去,還以為是哪位將軍卸下的盔甲架在那里。
有些人天生便帶些令人膽寒的氣質,若是在軍中待上幾年,這氣質便會越發厲害。方才門外大膽探尋的架勢瞬間潰敗,秦九葉連忙收回目光、倉皇行禮道。
“草民見過督護。方才在門外站得有些頭重腳輕,一不小心這才……”
那身影轉過身來,面上看起來有些疲憊,但望向她的時候還是維持著那副嚴肅端莊的架子。
“秦姑娘有事找我?”
秦九葉連忙點頭,隨即訕笑著從懷里掏出個有些皺巴的紙包來,小心遞了過去。
“督護應當還沒用過早膳吧?這是缽缽街的白糖糕,味道很好。我來的路上特意買了些,請督護嘗一嘗。”
這是她第一次行所謂的“賄賂之事”,做起來既別扭又生硬。
想來想去這官場上應當沒有比她更摳搜的行賄者了,揣著幾兩糖糕就敢找上門來,然而再貴重的東西她也實在舍不得。
她只能安慰自己,這糖糕本就沒有多少銀錢,她也算是給對方和自己都留了后路。
然而邱陵卻沒說話,只神情有些怪異地望著那紙包。
過了好久、久到秦九葉以為對方是在走神,年輕督護這才終于語氣淡淡地發話道。
“就先放在那邊吧。有事說事,沒事的話……”
怎么剛進來就要送客了?莫非這糖糕到底是送錯了?
秦九葉額頭冒汗,將東西放在那道竹簾下,便連忙開口回話道。
“草民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