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刻薄。
秦九葉心中莫名又舒坦了些,再抬頭偷瞄時,那樊大人同他的一眾跟班已經到了跟前。
樊統徑直越過陸子參,似乎壓根沒打算搭理他,只對著邱陵皮笑皮肉不笑地咧了咧嘴,挺著肚子做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
“督護大人辛勞,下官又怎好獨自偷閑?這不一大早便帶人沿河搜查,倒是有些收獲。”
他說罷,轉頭對身后的人示意道。
“來人,將那目擊者帶上前來。”
下一刻,兩名衙差便拖著個破破爛爛的身影走下石階來。
縮在角落的秦九葉突然抽了抽鼻子。
奇怪,怎么這人身上竟然有股熟悉的酒氣?
下一刻,一個披頭散發的身影東倒西歪地被帶了上來,方才站定便噴出一個酒嗝,直將周圍的人都逼退三步。
邱陵微微皺起眉來。
“樊大人這是何意?”
樊統氣定神閑地答道。
“督護今早不是才命我府中衙差沿河岸走訪巡查、看是否有人聽到些什么或看到些什么?下官這不是有所發現,當下便帶人來交差了嘛。”
能開口使喚樊統的人,這邱陵定是一早便想到縮小問詢范圍的方法,方才縱著她在那扯東扯西,莫不是在看笑話?
秦九葉手指一陣蜷縮,但眼下她還有更窘迫的事情需要面對。
下一刻那衙差架著的人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令人一見難忘的滄桑面孔,不是那日了無橋上的江湖騙子又是誰?!
一想到那日渡橋時的荒誕情景,秦九葉便覺得心底有股小火苗蹭蹭蹭地往上竄。
那日若非她倒霉正巧從橋上走過,那瓢水也不會澆她一身;若非她濕了一身衣裳,那日便不會起念要回果然居;若非她連夜回了果然居,她便不會有那血光之災……
說到底,那本來莫須有的血光之災就是拜此人所賜。她若當真是個江湖中人,當下便該拔出刀槍劍戟,在此人身上戳幾個窟窿討回公道。
可她只是個修旁門左道的江湖郎中,眼下還被人抓了小辮子,只能臊眉耷眼地立在一旁,心中祈禱對方不要再給她的災禍添上一筆。
那樊大人沒空觀察她的神色,此時正自顧自地在那編排著自己這出鬧劇。
“此人乃是城南一帶有名的乞丐,只知道姓杜,早些年在城南絳兒巷里混,比野狗還能搶食,便都叫他杜老狗。他白日里沿著城中河道給人算命卜卦、兜售符紙神水,夜里便藏身在城中各處橋洞下面,并無固定的落腳點。前夜宵禁過后,他正是在那城中央的了無橋下過的夜,想來定是有所見聞,說不定還見過那兇徒。”
樊統今日本就是來看熱鬧的,只因經過昨日府衙那一通鬧騰,原本已經有些交情的蘇家又開始對他不冷不熱了。想他一個郡守,何時受過一介商賈之徒的窩囊氣?還不是因為聽了都城的風聲,說這蘇家背后另有貴人、他無論如何也想要隔山拜佛一番?
誰知這佛還沒拜成,山門卻已進不去了,他先前這點子巴結討好的心思又不能為外人道也,只能將這股子氣撒在這罪魁禍首身上。
這新來的督護打著平南將軍的旗號,三天兩頭對他府上的人呼來喚去的,他自然不能明面上對著干,但拐外抹角使些絆子總是行的。
樊大人說完這一通便立在那里,直等對面那邱陵主動開口問道。
“那樊大人可問出什么沒有啊?”
“這不是昨日見了督護審案的風采,下官自愧不如,這才第一時間將人帶過來、任憑督護處置。”
在哪審不好,偏要當街審。審什么人不好,非要審一個醉鬼。要說這樊大人沒安幾分壞心,怕是連金寶那樣的棒槌也不會信的。
秦九葉算是看明白了,這樊大人是借著交差的名頭,在這給人難堪呢。
不過瞧那杜老狗的樣子,不要說指認兇手了,怕是現在問他今朝是何年,他都要思考上半日,就算是邱陵來審,只怕也得等對方酒醒過后。
想到這里,她莫名松了口氣。
下一刻,河畔一陣小風吹過,那江湖騙子一個機靈醒了過來,睜開一雙腫眼泡環顧四周,視線就這么定在了秦九葉臉上。
“姑娘,好久不見!上次我同你說過的血光之災可應驗了沒有?”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瞬間便都聚焦在了那角落里不起眼的女子身上。
秦九葉只覺得肩上的腦袋一陣陣發麻,恨不能一頭撞死在石階上、再順勢和康仁壽并排躺下、蓋上一塊白布。
而那樊大人顯然已認出她便是昨日當堂頂撞自己的倒霉村姑,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神情幾乎都要遮掩不住,轉頭看向渾渾噩噩的杜老狗。
“你方才說先前見過她?”
杜老狗搖頭晃腦道。
“一面之緣。”
樊統繼續循循善誘道。
“何時見過?”
“就在前日。”
那樊大人立刻露出“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