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筷子,一言不發地吃起東西來。
唐慎言又恢復了那副板正窮酸的嘴臉,一筷子叼走了金寶眼前的一塊魚,加入了這場無聲的戰斗。
不知過了多久,天上的星子已開始亮起來。齋房也安靜下來,再聽不見筷子與瓷盤相碰的聲音。
肚內一陣腸鳴,秦九葉坐在院中石階上,托腮望起天來。
她不怪老唐。
老唐只是氣她占了便宜,那點便宜放在一戶富足的人家連根雞毛都算不上,卻能令他們劍拔弩張、大動干戈。
說到底,都是窮惹得禍。
揉了揉肚子,她又想起那晚在蘇府餓肚子時,門口的那碗素面。
人少吃一頓倒也餓不死。但若是阿翁在,豈會讓她一人在這喝風?
她正發呆,冷不丁身后響起個聲音。
“阿姊為何不吃魚?”
秦九葉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李樵不知何時已經立在身后,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她轉過頭來,目視前方虛無的夜色,所問非所答道。
“你吃好了?來這干嘛?”
對方在她身旁石階上坐下來,將她的問題原封不動地糊弄了回去。
“我吃好了,就來尋你。”
秦九葉不說話了。
她覺得這一天實在晦氣,平白擔驚受怕、走了一趟衙門也就罷了,臨到晚上還吃不上一口飯。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少年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來。
“方才菜上桌前去了趟小廚房,順便給你留了點東西。”
秦九葉鼻子微動、斜著眼偷瞟那紙包,語氣卻還是正經得很。
“這是做什么?回頭讓老唐知道了,又要來折磨我。”
少年將那紙包中的東西塞到她手中,語氣中帶著點淡淡的笑意。
“你便說是我偷的。就當是……還你那時的蛋餅了。”
秦九葉發了會呆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蛋餅是什么,反應過來之后又頓了頓,才慢吞吞開口道。
“我都說過了。那是作為掌柜對你們的犒賞,金寶有的,你也會有。”
她說罷,也不再客氣,抱著那塊還溫熱的饃干啃了起來,卻聽那少年語氣微涼地開口道。
“我們落腳此處,那蘇家同康仁壽的事豈非再難遮掩?若是被旁人察覺了……”
女子聽懂了他說的“旁人”是何人,有些好笑地擺了擺手。
“那倒是無妨。老唐也算是自己人,摳門是摳門了點,但總不至于做出賣朋友的事。”
少年挑了挑眉。
“阿姊就這么信任他?”
秦九葉嘴里塞著饃,語焉不詳道。
“認識了這些年,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也對,唐慎言與她既相識多年,如此相處倒也說得過去。而他不過才認識她不到三月,就已經成為了她的“自己人”,說到底還是他更優秀一些。
想到這里,李樵的臉色又緩和了不少。
“那司徒兄那邊……”
秦九葉連連搖頭。
“可別同他說太多。他是個承不住事的,若是知道果然居如今已經惹上這么大的事,怕是要當場裝死給你看。”
李樵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更加滿意,垂下眼的瞬間又不由自主地輕瞥了她一眼。
她吃東西很快,似乎是長久以來養成的一種習慣。這倒是同他有些相似。現在想想,其實他們相似的地方還是不少的。
又過了一會,他突然開口問道。
“阿姊可有治不好的病?”
“當然有。”她將最后一塊饃塞進嘴里、拍了拍手,“你沒聽說過嗎?上古時巫醫并道,只因沒有人比那時的行醫者更明白一個道理,那便是生老病死的事,其實很多時候都不是凡人能夠決定的。如今咱們襄梁,還信鬼神的人倒是不多了,可那寺廟中求康健、求病愈、求長壽之人從未少過,可見這道理也并未改變。”
秦九葉說完這話,許久沒聽見回音,轉頭一看,卻見那少年左手撐地微斜著身體,埋首不語的樣子。
她看了他一會,似乎想到什么、神情緊張起來。
“你怎地了?可是又要犯病?”
李樵沉默了片刻,這才緩緩搖了搖頭。
“只是想起以后的事,心中有些煩悶罷了。”
秦九葉長舒一口氣,摸了摸脖子上還未好利落的傷口,心道自己需得未雨綢繆、居安思危,當下冠冕堂皇道。
“我這人,不喜歡欠人人情。看在這口饃的份上,今日便先替你診上一診,看看那樓里的什么狗屁公子是否只是喂了你些糖水來騙你賣命。”
說罷,她不由分說地用那只方才抓過饃、還帶著餅屑的手抓過他的左手,熟練擼起他的袖口,將手指搭在他的脈門處。
“你現下這脈相倒是沉穩有力,換個經驗少些的怕是連先前中毒的跡象都診不出。不過這脈相有時也會隨病癥起伏而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