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銅板掏出幾枚,走到那鋪子柜臺前。
最后一籠糖糕剛剛蒸好,手腳麻利的伙計提起蒸籠,一股甜香便隨著熱氣飄散在空氣中。
秦九葉舔了舔嘴唇,將手心里握得出汗的銅板遞了過去。
“老板,幫我稱三兩……”
她沒來得及放下那些銅板,因為下一刻,一只手越過她的肩膀、輕輕按住了她的手。
“我給過錢了,你還要再給一遍嗎?”
店鋪伙計一邊忙著將那些白胖的糖糕分開來,一邊回頭笑著道。
“小哥回來了?你的糖糕已經包好了,那邊就是。”
身后有熟悉的溫熱氣息,秦九葉慢慢轉過頭去,便看到李樵那雙淺褐色的眼睛正靜靜看著她。
黃昏的光線將他整個人包裹出一道輪廓,他的眉眼身形就像糖漬過的甜柿子一樣融化在那片橙紅色中。
秦九葉張了張嘴。
“你去哪了?”
他指了指那份包好的糖糕。
“等得有些悶,就去附近轉了轉,差點耽擱了。”
“哦。”
她低下頭,然后繞開他,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李樵拎起那包糖糕,對那伙計笑了笑,隨后跟了上去。
天色越來越暗,西葑門附近入城出城的行人腳步匆匆。
城門就要關閉,宵禁就要開始了。
秦九葉一步步向著城門走去,她身后兩三步遠的位置,少年就背著背簍一言不發地跟著。
最近城中確實有些不太平,往日這城門處查驗符引的士兵大都睜只眼、閉只眼,許多經常進出的熟面孔都不會多加詢問,如今不僅入城時挨個查驗,出城時竟也要再查一道,若是再遲一些,恐怕還真要耽擱在城里了。
排隊等了一會,終于到了城門處,秦九葉這才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腳步猛地抬頭。
“你哪來的錢買糖糕?”
他背著一只手站在她身后,依稀還是先前那副乖順的樣子,只是說出口的話卻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先前買東西剩下的。”
秦九葉只覺得渾身血液逆流、手指頭尖都顫抖起來。
“你、你竟敢用我的銀子解你的饞嘴?!”
“我不吃,這些是給你的。你今日都沒怎么好好吃過東西。”他伸出右手,輕輕將她顫抖的指尖攏在了掌心,那雙柔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似是哀求又似是在同她打趣,“阿姊從我的工錢里扣吧,就當是我請你吃的,好不好?”
先前一口一個秦掌柜,如今自己就把稱呼換回來了。
他太會討好人了,一切都恰到好處讓人生不出一丁點的別扭來。
四周的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了,過了一會才又恢復了流動。
秦九葉心中一陣莫名顫動,她說不清那是種什么情緒,但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繼續生氣。
于是她依舊不看他,只飛快將符引從守城士兵手中接過,背好自己的藥簍、氣哼哼地走出城去。
“你一個月才幾個工錢?怕是都不夠我扣的……”
她身后,李樵將那只一直拎著糖糕的手放了下來,背在身后的左手不自覺地搓了搓手指。
此時若有人仔細去瞧,便會發現那只手的指間染著一片暗紅色。
那是鮮血凝結之后的顏色。
翻起的袖口間,半截沾了血的帕子露了出來,很快又被塞了回去。
守城的士兵將視線轉向下一名出城的行人身上,少年早已恢復了往常的模樣,跟著女子瘦小的背影、迎著黃昏走出了西葑門。
送上門的生意
許是今日發生意外之事太多,秦九葉的腳步格外沉重,回到丁翁村時天色已經半黑了。
果然居里亮著光,柴門卻閉得緊緊的。
她嘆口氣,從門框上摸出半截銹了的鐵片,順著門縫伸進去后左右撥弄了一番,那門栓便應聲落下。
進了院子,她直奔亮著光的東房而去,李樵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后。
屋內灶臺上奢侈地點著一盞油燈,金寶就翹著腳倚在米缸前,手里捧著本冊子一副挑燈苦讀、閑人勿擾的模樣。
秦九葉瞇起眼仔細一看,那書封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花墟集。
那是兩個月前她去城里買米的時候,那叫什么許秋遲的紈绔給她的書。
她不愛看閑書,更不愛看一個紈绔給的書。果然居里除了醫書沒別的書,這本“漏網之魚”先前沒有出現在她眼皮子底下,卻原來是被金寶撿走了。
“看書呢?”
金寶扭了扭身子,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繼續裝模作樣地翻著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