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霏未被李庭芝的憤怒嚇退,她只是怔了片刻,隨即收回濕潤的眼眶。方才的委屈與楚楚可憐仿佛是一層褪去的薄膜,她緩緩擦干淚痕,唇角輕輕一勾,神情忽而冷靜下來。
苦肉計失效后,她換上一張更柔和,卻更危險的臉。
"既是如此……"她側身對侍女抬一下巴。
那侍女心領神會,從院墻的磚縫處將幾張厚實的銀票遞了出去。
紙角被風掀起,露出墨跡沉穩的字樣,量目驚人。
呂霏淡淡道:"這些銀子,夠你們衣食無憂許多年了。"
她的嗓音不再顫,也無先前的柔弱。
那是一種自以為握住別人命運的篤定。
"你既不愿替我圓此事,"她緩緩俯身,看著李庭芝僵硬的側臉,語氣溫柔得仿佛是和事老正在勸解人,"那我便只求一個結果。"
她頓了頓,眸子深處浮出一絲狠意,卻藏得極深。
"離開余杭。"
"走得越遠越好,走到我丈夫永遠尋不到你的地方。"
墻外的霧氣輕輕翻涌,像替她遮住那一點點陰影。
"只要你不再回來"呂霏的聲音輕得仿佛嘆息,"我不會再為難你。"
院中一片沉寂,只有銀票輕微的紙聲在風里晃動。
院中死一般的沉寂,只剩銀票在風里輕晃,發出輕薄卻刺耳的紙聲。
李庭芝瞥了墻縫遞進來的銀票一眼,又望向正爬在墻頭上、咬著牙瞪向呂霏的槊兒。她心底沉聲冷思:"賴齊修那賊人,行事愈發怪異。前一日羞辱人,后一日又低聲下氣來討好。如此反復無常,我絕不能讓槊兒繼續困在這種鬼地方。"
她原是帶著槊兒躲入冬角巷,只為暫避朝中叛賊對李氏滿門的追殺。她們以最卑微、最不堪的身份茍活,只為守住李家的最后一條血脈。
可近日從替人寫的書信里,她意外得知,北地失守,都城陷落,新舊權力在朝堂廝殺得血雨腥風。
這亂局之下,正好得以讓她們以北地流民的身份隱沒人海,悄然逃生的最佳時機。
只要能離開賴齊修,哪怕再苦再險,她都愿意一試。
她利落接過銀票,語調平靜卻帶著鋒:"賴夫人,錢我收下了。你也能安心了。"
呂霏回望冬角巷那扇灰舊的門片片,神情一瞬間復雜,卻終究帶著侍女離開。
門外腳步聲漸遠,李庭芝這才長舒一口氣,立刻把槊兒從墻頭扶下來:"小心,別磕著。"
槊兒腳剛落地,她便撫上侄女凍得微涼的小臉,聲音壓得極低:"槊兒,回屋收拾東西。今晚我們就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