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湖心的日光映耀人眼,伏月山中的小湖是自然形成的天然湖泊,人煙稀少,多數(shù)的訪客皆是林間小鹿,亦是黃鼠狼,偶爾會(huì)有小蛇過來喝水。
午時(shí)過后,火氣漸緩,土氣漸長,久居竹屋的女子才緩緩蘇醒,亦不知睡了多久。她自然而然地伸了伸懶腰,左右張望。
竹屋寂靜無人,她渾然不覺水袖與長裙曳地,只一心凝望屋角隨風(fēng)輕響的銅鈴。那清脆聲息仿佛撥開靜寂,又落在心底,讓她莫名生出幾分安穩(wěn)。
忽然,一聲高昂的鳥鳴劃破靜氣。她循聲望去,才注意到桌案上金制的小架上,正立著一只渾身圓滾,嘴彎似金鉤的怪鳥。
她見那鳥圓滾的肚腹可愛得過分,不禁伸手想去輕輕一摸。
豈料這怪鳥脾性兇得很,竟猛地啄了她一口,她的手指瞬間就青了一塊皮肉,雖疼了一下,手指上的傷口卻瞬即復(fù)原。
不知是不是天生的獸性在作祟,她非但不懼,反而興致愈發(fā)高昂,索性脫下水袖當(dāng)作捕鳥的網(wǎng),在竹屋里與怪鳥你追我逃。
終究還是怪鳥更快一步,振翅從窗下竄出,落在湖心之上,昂聲啼叫幾聲,顯然對(duì)她方才的冒犯頗為惱怒。
女子走出了屋外,立在銅鈴之下,微仰著頭望向那怪鳥遠(yuǎn)飛的方向。鳥影漸小,她的心口卻莫名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歡喜。
她不會(huì)說話,只能朝著它離去的方向輕聲呼喊。
山谷隨即回蕩起她的呼聲,層層回音空靈清遠(yuǎn),天地之間莫名幽靜,仿佛只剩下獨(dú)她一人。
隨著她的聲音與鳥鳴,湖中悄然起了陣陣波紋,看似平靜的湖水有幾分暗涌,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引她過去。
女子膽大得異乎尋常,她在湖邊看了半晌,目光隨著波紋發(fā)呆,才慢慢拉起裙擺,以一只光潔的腳尖輕觸湖面,引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湖中幾只顏色艷麗的魚游了過來,在水中嬉戲。
她蹲下看著魚在水中游得暢快,不禁生出幾分難得的興致,傾著身想醒聽這湖中的魚在說些什么時(shí)
豈知,一個(gè)重心不穩(wěn),她全然往前朝湖中倒了進(jìn)去,撲通一聲,濺起了水花。
怪異的是,她絲毫不懼湖水,落入水中的瞬間,她甚至沒有半分的慌亂,仿佛這天地之間,沒有任何事是需要她懼怕的。她宛若天生便知水性,她輕巧地一蹬,在水中翻動(dòng),便在湖中自在地浮了起來。
她在水中追魚,玩得足夠盡興了,才從水面上浮起,踩著湖中的石子上,半沉地浮在水面嬉戲。
及腰的濕發(fā)披散在湖水中,冰藍(lán)色的衣衫貼在她的身形上,薄紗隨水飄散,輪廓若隱若現(xiàn),宛若晨光中初綻的荷華,鮮嫩欲滴,身上除了罩著一件薄衫,她近乎赤裸。
遠(yuǎn)處途經(jīng)伏月山的少年除妖師,正巧來湖邊取水,看著年約十七八歲,見湖中忽然浮出一名幾近赤裸的女子,不由大驚失色,他一腳踩在濕滑的巖石上,刷地摔了一跤,又慌忙爬起,結(jié)結(jié)巴巴道:"仙子……仙子下凡了!"
剛才飛遠(yuǎn)的怪鳥聽見聲音也驚詫地折返,展翅直撲而下,尖啄向那少年,發(fā)出兇狠的叫聲,將湖畔引起一陣騷動(dòng)。
女子循著喧鬧聲望去,只看怪鳥正在狂啄那少年,她頭一回見到除了敖瀾之外的人,本想順著少年的身影游去玩耍,卻未料湖底忽然傳來一陣激蕩水聲。
湖中突然金光閃爍,云層詫然與湖水相連,卷起一陣水龍卷,金龍遁形于淵,激起一圈圈亮如碎銀的漣漪。
下一瞬,一位身著黑衣常服,寬肩細(xì)腰的男子忽地破水而出,男子伸手將她牢牢護(hù)住,穩(wěn)穩(wěn)將她托在胸前。
兩人濕透的身影在湖光映照下,緊緊貼合,天地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懷中的溫度熾熱,敖瀾低沉地說道:"小景別怕,是我。"
被喚作小景的女子被突如其來的溫暖驚得微微一顫,見到來人時(shí),她睫毛輕輕顫動(dòng),還未完全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卻本能地伸手攀上他的肩,閉眼靠在他的懷中,宛若山中野獸依靠在一起相互藉慰。
指尖觸及肩頸的瞬間,他全身一緊,仿佛被輕輕點(diǎn)中了最柔軟的地方,自是忐忑地收緊手臂,將她摟進(jìn)懷中。
怪鳥在湖中啼叫,敖瀾才抬眼望向湖外,朝那名意外闖入的人靈望去,另一方面刻意地避開她單純而依賴的目光,生怕一旦淪陷,便再無回頭之路,只能竭力掩藏萬年來未曾吐露的情意。
小景忽地指向湖面上騰飛的怪鳥,眼神里帶著天真與好奇,像是想探索這天地的一切,一邊又完全信任地依偎在他懷中。
敖瀾低聲解釋:"這是西海獨(dú)有的金鉤海鳥。日飛千里,與鯤鵬齊行,上至天界,下至海淵。模樣雖怪,卻無法比肩白鶴的靈動(dòng)高雅。"
敖瀾使了個(gè)眼色,怪鳥立刻乖巧地?fù)涑嵬T谒稚稀?
小景俯身近看,才用雙手捧住怪鳥圓滾的腹部,揉了幾下,怪鳥便不樂意啞啞啼了幾聲。她似乎與萬物有所感應(yīng),能即刻聽出鳥的不悅,便輕輕松手,讓怪鳥重新展翅飛走。
小景目送怪鳥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