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的界限,敘事的邊界。一個事物,被描述、被界定、文字被譜寫的片刻,歪曲和詮釋也就隨之到來。只要沒有描寫,在描寫之外的,就可以訴諸于無限的解釋。如同一個人從家來到了學校,在「家」和「學校」的間隙里,步行、開車、飛機、火車、飛行、瞬移,甚至「家」和「學校」本身就是重合的也不奇怪。「沒有被觀測,就可以無限擴散」,不過所有人都清楚這只是一場詭辯。就像是「我殺了你」,和「我半夜睡不著占卜圣母瑪利亞,結(jié)果意外召喚惡神,刀滾喉嚨稀里嘩啦意外大爆炸,你和我靈魂交換死在我尸體里」的區(qū)別。
況且,即使是既定的事實,也完全足夠歪曲。所謂的「本意」,所謂的「事實」,從未真正存在過。只有「無法否定」和「無法承認」。即使詮釋有再多借口,也無法欺騙,無法無視,只是默默惡心的東西。而這種卑微的、卑賤的,只存在于狹隘的視角。例如上帝和信徒,看似「一」的神和「眾」的凡人,卻在凡人得知上帝的那一刻,必然產(chǎn)生只存在于那個「人」腦海中的上帝,那個上帝也只會被這個「人」所選擇。
所以,無論怎么玩弄,都只會是失敗。
道路的盡頭是自我凌遲、自我屠殺、自我否定。不過即使如此,即使事實就是這樣,故事依舊要繼續(xù)。人類一度追求著長生,所謂悠久的生命,然而漫長的生命帶來的是極端對風險的恐懼,或者說人類本來就是如此貪生怕死之徒,不然也不會有國家的誕生。于是,迅速的劣等化、被淘汰、被屠殺。人類的卑賤,人類的恥辱,人類的錯誤。通常來講,一個人的悲劇,往往在他的祖父、他的父輩上就已經(jīng)決定。身處在某個時代、某次金融危機、某次戰(zhàn)爭、某次崩塌,這一切都不是所謂個體可以決定,只是被擺布地活,被擺布地死。無趣的是,人們總是將這一切埋怨于上帝不公,所謂「憑什么」。或者說,人類有什么資格覺得自己配擁有所謂的愛憐?所謂豐厚的平均?而上帝就是這般冷漠到極點、殘酷到極點的存在,祂只是一片虛空。
語句、符號、編排。愛著一具尸體?愛著一具尸體。一個垂垂老矣注定死去的老人,他的子女或是傾家蕩產(chǎn)去救他,或是對其視而不見、冷漠旁觀。不得不經(jīng)歷的過程,不得不經(jīng)歷的悔恨。早就墮落,注定的毀滅,但人類依舊主動維護、主動延長早就瀕死的尸體,以求尸體的永恒。一具靜止的、停滯著的尸體。可惜運動、上帝不會憐憫任何一個具體的人類。那些諾亞歷史上卑賤地去死,那場災難中死去的一半人類,都只是如此。他們沒有任何罪過,僅僅只是因為父輩的種種注定的錯誤、種種注定的選擇,透支子輩的將來,造就了一場又一場的死亡。也就是說:他們的活著就是原罪,他們就是不應該存在、沒有資格存在,活著就是為了去死的人類。所以,只是如此,而我也只是這樣,注定去死、注定錯誤的人類。
不值得任何憐憫,不值得任何緬懷。只是去死,只是作為垃圾、作為負債去死。
eliphalet也不會憐憫我。
突然地,想起eliphalet對我說過的,有關(guān)「腸子足球」的笑話:「一個人,把頭砍下來,剖開他的肚子,將腸子繞在頭顱上,一圈又一圈。這樣的『人』,這樣的『足球』,踢起來會是什么感覺?」
「你覺得,那個人,會是你還是我呢?」
于是我決定沉默。
「我對你說過,人類的本性是忘恩負義、偽善、貪婪、懦弱、短視、卑賤、無知、睚眥必報。所以——我原諒你。」
eliphalet用他的雙臂環(huán)繞我,一點點地,被野獸、毒蛇咀嚼。
他說:「最后,再為我殺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