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祁逐漸失去了耐心,知道人讀不出來,于是又叫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蘇慕嘉。”
眾人心中的疑惑更勝,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會認識這個新官,還專門叫對方出去?
然后就見一個穿著紅色官服的年輕男人從角落位置緩步走了出來,十分溫順的跪在了李祁的面前,“臣在。”
“替宋掌院讀。”李祁言簡意賅的命令道。
蘇慕嘉偏頭看著旁邊身子有些僵硬的宋閣,抬眼看著人輕聲問,“宋掌院?”
他朝人伸出了手。
宋閣別無他選,將手中的東西遞到了蘇慕嘉手上,閉上了眼。
相比之下蘇慕嘉便坦然了許多,他看著上面的字啟唇念了出來,聲音算不上大,卻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清楚的聽到每一個字。
“制詔院有人居心不良,妄圖煽動眾人挑起變革,挾眾人之力以逼迫殿下。夜里鎖院制詔之人正是王青,崔元亮,崔望,張見山四人。身處其中,不敢多言,惟愿殿下悉曉內情,莫要遷怒他人。”
干凈輕緩的嗓音念出來的卻是足以殺人誅心的一段話。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
制詔一事向來秘密進行,一旦鎖院連太子也不能入內。每次奉命鎖院擬詔的人名除了制詔院他們這些自己人,再無旁人有任何可能知曉。
太子能收到這封信,只有一個可能。
制詔院有人告密。
有時候殺死慷慨赴死之人決心的利刃,可能并不是來自脖頸之上的屠刀,而是信任之人的背叛。
剛才還上下一心,寧死不屈的眾人再聽完這封信的內容之后肉眼可見的頹喪了起來。
“我給過諸位機會了。”李祁冷然的目光落在宋閣的臉上,每一個字都壓的宋閣喘不過氣來,他淡淡道,“但若諸位執意求死,我自然也不會阻攔。”
“殿下。”宋閣聽到這話倏的抬頭,神情有些不敢置信。
宋閣入朝為官多年,能做到掌院的位置,最大的本事就是揣摩上面人的心思。自然也清楚太子殿下這次是真的動了怒,清楚剛才那句話后面代表了什么意思。
他這時候才突然清醒過來了似的,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過錯。但又有些失落不忿,他不敢相信賢明如太子,竟然會因為這種事情要人性命。
“翰林院向來對您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不臣之心,實在罪不至此。”宋閣再次俯首跪在了李祁的腳邊,句句悲切道,“萬般過錯皆在老臣一人,殿下看在翰林院這些年盡心竭力的份上,給他們留條活路。”
“掌院大人高風亮節,為了國家社稷不惜以身而祭,又是人心所向,何錯之有?”李祁掃視了跪了一地的人,平靜道,“諸位做的對,那封詔書更是擬的好,不知道替多少百姓訴盡了心聲怨念。死又何懼,也算是沒辱沒了文臣風骨之名。若非要論,也是我的過錯。是諸位將蕭遠太過高看了,規矩體統在前,剩下的不問緣由,我誰也不護著,誰也不記恨。我知道你們心里不服,那還受著委屈干什么,脫下這身官服豈不更自在?制詔院有的是人想來,也不是非誰不可。”
制詔院齊聲,“殿下息怒。”
翰林院是出了名的自命清高,都是倔脾氣,骨氣重。他們未必是有意對太子不敬,但既然能做出這種事情也是擺明了他們心中還是覺得李祁年少,對他的有些決策不能信服,才想出這種自作主張的法子。也是覺得李祁軟善,以為靠這種方式可以將人拿捏。
李祁原本就在等一個契機要敲打一番,這回沒忍著,當晚就罰了制詔院所有人一年的俸祿,又把王青,崔元亮,崔望,張見山這四個人卸了職,關進了詔獄。
這事鬧的不算小,隔日上朝的時候就全都知道了。
傳言真真假假,到這份上一切才算是落到了實處。連卸了四個人的職,說明之前那封詔書的確不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翰林院受了挫,心里頭都不怎么好過。有人憋著氣,一日快散值的時候朝蘇慕嘉找了麻煩,問那封告密信是不是他寫的。
怪不了別人懷疑他,實在是整個翰林院實在找不出來還有比他更又可能會做此事的了。先不說他才來幾日,和其他人本來就不甚親近,而且他還是周回的兒子,周回當年也是背棄了白敬,難說父子二人會不會是什么一丘之貉。
被眾人用審視鄙夷的目光看著,蘇慕嘉倒是坦然的很。
蘇慕嘉說,“月值輪排沒算上我,要論起來你們那夜要做什么事整個翰林院恐怕就剩下我不知道。議事的時候沒拿我當個人看,事后又要將事情怪在我的頭上,這算什么道理?”
“你—”那人被蘇慕嘉堵的說不出話來,頓了一下道,“誰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法子。”
蘇慕嘉朝人笑的純良無害,“就算是我說的那又怎樣?你們做的本就是欺上忤逆的事,我不向著太子殿下難道還要向著你們不成。為人臣子忘了自己的本分,整日想著用各種法子算計脅迫自己主子,真把自己當什么東西。”
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