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末,陳芨一直在醫(yī)院里陪沉眠。
原本是該躺在宿舍打發(fā)時間的,但他一通電話打過來在那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說不利索。
“怎么了?”她從床上起來,蹙著眉走進陽臺,“你慢點說。”
電話里便聽話地安靜了一會兒,只時不時傳來beta的抽泣聲。沉眠努力平復后才斷斷續(xù)續(xù)地告訴她自己的外婆在臥室里跌了一跤磕到了頭,現(xiàn)在昏迷不醒。
“我在……我在南區(qū)只認識你了……怎么辦陳芨……救護車一直不來……”
還能怎么辦,找鄰居,找警察,她又不是神打電話給她有什么用,更何況她人也不在江市。這種求助換作任何人聽見都會覺得莫名其妙,畢竟他們最多算是曖昧過的關系,畢業(yè)后就斷了聯(lián)系。
但夜里三點,南區(qū)還在下暴雨,通話那端除了男人無措的哭聲還有雷鳴轟然而下,從前那么清高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束手無策又怎么可能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
陳芨沉默幾秒,知道他在江市只剩下一個外婆了,捏著手機最后還是放軟語調(diào)輕聲安撫他。
“你先別哭。”
“不會有事的,我來想辦法。”
一句一句,慢慢撫平他滿心的不安,接著找了幾個在南區(qū)的朋友去幫忙,邊告訴他們地址邊走到書桌前拿起外套和充電器打車回了江市。
趕到時老人已經(jīng)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骨裂和輕微腦出血,沒有生命危險。陳芨淋了點雨,站在樓下和趕來幫忙的幾個高中同學寒暄。
“謝什么,”彭西魏也在里面,笑嘻嘻地勾住她的肩,“未來姐夫的忙那必須得幫啊。”
話音落下,一群人跟著應和,誰不知道她高中那會兒和沉眠發(fā)生的那點破事。
“他不是,別亂叫。”
陳芨沒跟他們掰扯,說了也是對牛彈琴,指不定還要瞎起哄,答應改天請客吃飯就把人一溜煙全趕回去了。
暴雨不知道停了多久,上樓回到病房時天光已經(jīng)亮起。
白天還有課,沉眠擦干眼淚要去學校請假。該做的都做了,陳芨沒送他,只站在醫(yī)院大門外目送他離開。
可他落下的每一步都肉眼可見地虛浮,驚魂一夜后僅剩的精力似乎不足以支撐那具輕飄飄的身體回到學校,怎么看都有隨時倒地不起的風險。
“……”陳芨看了足足半分鐘,然后仰頭看天,又看看川流不息的車流。實在太像了,垂著腦袋,孤單可憐的背影,跟樂于知簡直一模一樣,讓她莫名有點不忍心,最終還是抵不過該死的同情心和責任心走過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身體猝不及防落進另一人的臂彎,沉眠下意識掙扎,仰頭卻看見了陳芨驟然放大的臉,挨得很近。
嘴巴微微張著,驚呼還壓在唇邊,他僵在那兒呆呆地看向她,“你……”
陳芨沒什么表情,“走吧,我送你。”
就當好人做到底,要是她剛轉(zhuǎn)身他就被車撞了也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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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辦公室在另一棟,和教學樓用一條天橋連接。
看見沉眠和陳芨一起出現(xiàn)在學校里的時候,樂于知就站在天橋上,正準備去李疏何的辦公室。
只是聽見樓下有喜鵲的鳴叫,他低頭望過去的瞬間就僵硬地定在原地,眼睛眨了眨再也移不開了。
“……”腿不可控地跨出幾步,慢慢抵在冰涼的欄桿上,視線里是他們并排走在一起的身影,到藝術(shù)樓的大門前才停下。
記憶里沉眠是第一次露出那樣的笑,甜蜜的,戀戀不舍的,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某一刻突然張開手抱住了陳芨。
在學校,在這種隨時都會被人看見的地方。
樂于知沉默地看著,沒有表情也沒有聲音,只是握緊扶手的指節(jié)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一秒,兩秒……他在心底默默地數(shù),終于在數(shù)到第八秒的時候等到他們分開。
沒資格的醋吃起來真的好酸。
他低下頭,很慢很慢。
一點辦法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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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芨沒立刻走,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高二的教學樓下。
其實不遠,就在藝術(shù)樓旁邊,她抬頭看了眼連接兩棟樓的天橋,猶豫幾秒,還是走了進去。
第一節(jié)課已經(jīng)開始,樓道里空曠無人,陽光斜斜地灑進來,只有窗外的風吹起枝丫沙沙地響,不久后又多出一串腳步聲。
很輕很輕,默默跟在身后。
“”陳芨腳步一頓,剛要回頭,耳邊忽然帶起一陣疾風,沒等她看清楚手就被握住,一道黑影猛地撲過來把她拽進角落。
“你們剛才在做什么?”
低低的聲音,帶著無端的醋意,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