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于知一直知道自己有個雙胞胎姐姐。
六歲時父母和平離婚,姐姐被父親陳竹帶走。而他因為先天性遺傳病,常年待在icu的無菌室里,等終于有機會接觸外面的世界后,父親和姐姐早就不在。
所以對于他們,樂于知幾乎沒有印象,除了少部分模糊不清的片段,只有一張出生時拍的全家福可以回憶,母親撕毀后被他撿起來粘好,偷偷藏在抽屜里。
但逢年過節的餐桌上,長輩們總會反復提起,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有個姐姐。
剛開始樂于知還很好奇,追問他們有關姐姐的事,被逗笑后下意識看向坐在對面的樂沅清。
母親不茍言笑的臉,以及帶著極大不悅的審視目光,讓他一下闔上了嘴,對即將到來的風暴有感應一般,惴惴不安地低下頭,再也笑不出來。
樂沅清在這個家是有著絕對話語權的存在。
這位年紀輕輕就當上副市長的alpha,把官場的條條框框照搬到樂于知身上,幾乎嚴苛地要求他。吃什么,學什么,幾點出門,幾點回家,甚至是交什么朋友,方方面面必須在她的掌控下進行,不允許出半點差錯。
做領導的嘛,孩子但凡出點事都得殃及自己,官途說不定就到此為止了。
“你要理解你媽媽,她是為了你好。”
長輩每年都用這種說辭來教育他,好像完全看不見他一年比一年的緘默,也可能是選擇性失明,帶著大人自以為是的傲慢。
所以再有人問樂于知,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有個姐姐時,他也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那里,噙著淡淡的笑,說,“不記得了。”
后來一語成讖,等陳芨真的站在他面前,帶著火熾的色彩撞進他枯燥無味的生活時,他確實沒能第一時間認出她。
像血液里附帶的詛咒。
注定逃不開。
潮濕的冷氣像發霉的爛水果,撲在鎖骨沁出的薄汗上。
樂于知仰頭看向陳芨,回憶中失焦的瞳孔慢慢在她臉上聚攏,洇濕的唇微張,有些心虛地問:
“你怎么會”
不出所料被陳芨打斷。
“爸讓我來接你。”
語氣還算平淡,沒有想象中的厭煩。
在他走過來前,陳芨已經把煙蒂碾進身后的垃圾箱,手隨意揮了揮,煙霧散開,罩在他們之間。
太久沒見,樂于知不知道該怎么和她相處,心里覺得和她靜靜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很滿足。但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一直不說話,陳芨等不了幾秒就會不耐煩地扭頭離開,仿佛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是多么令人作嘔的事。
“我”他斟酌著開口,薄薄的眼垂下,“爸媽都不在家,我以為是徐叔來接我,不知道爸會讓你來”
“對不起”三個字習慣性要說出口,很快被陳芨的冷笑堵回去,譏諷從唇間跌進他的耳朵,像一記耳光。
“謙虛什么,你多有本事。”她用力鉗住他的下巴逼迫他仰起臉。
“你找我爸不就是吃準了他的話對我最管用么?一個電話我就從學校趕過來,怎么,見到我不開心?”
下顎的皮膚被勒紅,薄得跟玻璃一樣脆弱,但再痛苦樂于知也沒有一聲嗚咽和眼淚,更別說求饒。
“開心的”他低聲說,抬起的手懸停在半空,想觸碰她又不敢。
其實軟得跟柿子一樣,沒有一點脾氣,只是性格使然,臉皮比紙薄,哭不出來,也做不到發出那樣好像在勾引她的聲音。
別扭,也很奇怪。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空虛大概也讓陳芨覺得無趣,眼中躥起無名的火,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后倏地松開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樂于知來不及揉被捏疼的下巴,更害怕她會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立刻小跑過去,隔著半米的距離,默默跟在她的右后方。
這個視角很好,能看見她的全部,也不會礙陳芨的眼。
是樂于知試探很多次,為自己找到的最佳位置。
可很早之前,最擔心他走丟的人其實是陳芨。
她會幫他拎書包,刻意放慢腳步,讓他走在前面,然后問他餓不餓,有沒有想吃的。
“我們小知太瘦了,要多吃點。”她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完全的主觀臆斷,被他反駁也無所謂,樂此不疲。
只是偶爾,真的不高興了,才會拉著他躲在無人的教學樓下。
alpha的手很大,指腹冰涼,耐心地從耳垂撫到腰際,蹭過他也不知道的敏感點,在他輕輕喘息,扭頭想要逃跑的時候用力箍住他的腰,不做更進一步的事,就那樣看著他,等他蒼白的肌膚攀上羞臊的紅,才笑著去親他最軟的耳根,低聲問他:
“還記得怎么接吻嗎?上次教過,回去有沒有認真練習?”
溫熱的吐息鉆進耳朵,腦袋嗡一下空白。
又在欺負他。
接吻這種事,怎么能和數學題一樣。
對他來說真的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