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幾年開始,所有的工廠都在開足馬力搞生產(chǎn),大大滿足了人民群眾的生產(chǎn)生活需求。
但工業(yè)產(chǎn)品跟農(nóng)業(yè)產(chǎn)品不一樣,老百姓要頓頓吃飯,卻不可能天天換新衣。
那西津的工廠要想銷路暢,就不能光窩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必須得往外面走,打開市場。
送資料去外地,就是一個順理成章的好契機。
馮主任的心放回胸腔了。
他不擔心說服不了革委會的領導。
蓋因西津在解放前就是工商業(yè)發(fā)達的地區(qū),用上級領導批判他們的話來說,這里在歷史上,就是搞投機倒把的大本營。
話不好聽,卻從側面證明的一件事情,本地人確有經(jīng)濟頭腦,身體里淌著搞經(jīng)濟的血。
不然社隊企業(yè)也不能搞得這么風風火火。
馮主任愿意伸手了,葉菁菁和薛琴都如釋重負,再三再四地保證,他們一定把復習資料準備好,隨時等待知青辦的命令裝車。
兩邊正其樂融融,馮主任還關心了一下工人們的復習情況,外面突然間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其實,外頭一直不談不上安靜——
搬家還能安靜到哪兒去。
但一下子,響起這么多尖利的女聲,還是能讓人心猛跳一陣的。
倆姑娘趕緊跑到窗戶邊上,往外面看,只見樓下鬧成一鍋粥,幾十個二三十歲的女同志,朝著知青辦的人大喊大叫。
中間伴隨著咒罵聲和小孩的哭喊聲。
因為被他們頂在前面的,是一位短頭發(fā)的女同志和兩個小男孩。
薛琴伸手戳了戳葉菁菁的胳膊,不是很確定:“這個人好像有點眼熟誒,這不是上次到咱們廠里去鬧騰的那個,叫什么來著?哦!盧少婷。”
嘖!這人怎么現(xiàn)在這副狼狽的樣子了。
她還真是能得罪人。
瞧瞧這些女同志,一個個看著她,惡狠狠的,眼睛都是紅的。
葉菁菁則在心里喲吼了一聲,乖乖,廣大人民群眾動作夠快啊。
誰欠的? 沒有誰天生應該彈鋼琴,就好……
兩個女同志還在眨巴眼睛看熱鬧。
馮主任的頭頂都要冒白煙了。
他沖出去, 朝著樓下大喊:“你們鬧騰什么啊?有這鬧騰的時間,就不能好好學習參加高考嗎?”
薛琴好奇地跟葉菁菁咬耳朵:“干嘛啊?這是?要回城?那她們拽著盧少婷跟倆小孩干嘛?”
葉菁菁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搖搖頭。
兩人都豎起耳朵聽, 聽到后面薛琴眼睛越瞪越大,失聲道:“咱們西津知青可以回城帶小孩啊?”
哎喲喂!這么個重大利好的消息, 他們家居然沒人知道!
別看她哥哥姐姐都順利通過直接征兵走了, 沒下鄉(xiāng)。
但他們家族有人下鄉(xiāng)啊。
65年時,她表姐就寫血書, 偷了家里的戶口本,自己跑去報名去新疆了。
整整12年的時間, 她表姐總共就回家了不到五次。
后來政策松動后,家里想把她弄回來。但是她已經(jīng)在新疆結婚生孩子了。
她人是有門路回來,但孩子無論如何回不來, 這是硬杠子。
沒想到政策變得這么快, 現(xiàn)在又行了啊!
馮主任差點沒氣暈過去,直接一聲吼:“不可以!哪兒都沒這個規(guī)矩!”
然后他又沖著樓下吼, “你們一天天的,抱怨你們的青春被耽誤了,現(xiàn)在國家給你們機會,你們還不珍惜。要是好好復習,考上大學,還有這么多事兒嗎?”
對!這群知青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沒完沒了。
可惜知青們見慣風雨,輕易不能被忽悠, 才不理會知青辦主任畫的大餅,她們緊抓重點不放松:“憑什么她盧少婷可以帶著小孩回城,我們卻不可以?這是走后門!知青辦應該一視同仁!”
“不可以, 都不可以!”馮主任頭發(fā)直豎,“你們自己摸著良心說,國家讓你們離婚回城了嗎?你們已經(jīng)鉆了空子,我們也考慮到你們的實際困難,這才網(wǎng)開一面。現(xiàn)在你們還想蹬鼻子上臉?再這樣鬧下去,全都給我返回下放點去!”
樓下安靜了一瞬,旋即響起了盧少婷的哭喊聲:“馮主任,你可得替我們孤兒寡母做主啊,她們實在是欺負人!”
葉菁菁扶額,能蠢成這樣,盧少婷也真不簡單。
你現(xiàn)在跳出來,是生怕人家不拿你當靶子嗎?
果不其然,知青們迅速反應過來,集中火力攻擊:“那盧少婷為什么可以?她憑什么享受特權?”
盧少婷自覺到了知青辦,有底氣了,扯著嗓子罵回頭:“關你屁事!你們就是嫉妒,見不得別人好!我受了那么多苦,這些都是我應得的。”
結果這話捅了馬蜂窩。
“就你吃苦?我們沒吃苦?我們是泡在苦水里頭的!”
正對著盧少婷的女同志,激動地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