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套資料,我們可以用成本價出。人家上海,以《青年自學叢書》為主,這幾年向下鄉(xiāng)知青贈送了490多萬冊書呢。咱們西津好歹也是個大城市,就向上海靠齊吧。省內(nèi)周邊地區(qū)的,讓他們自己買。咱們西津購買十萬套資料就行,一套也就二十多塊錢。”
說著說著,薛琴忍不住心虛地低下了頭。
因為她的數(shù)學頭腦上線了,她意識到了,二十多塊錢,十萬套下來,那就是兩百多萬。
馮主任看她低頭,瞬間氣勢漲起來了:“才兩百多萬?說的好像兩百多塊一樣!”
錢從哪里來 羊毛出在羊身上
薛琴不服氣:“可是知青下鄉(xiāng), 第一年要拿生活補貼144塊錢。20多萬知青,那可是掏了兩三千萬呢。給他們贈送資料,開支還不到十分之一呢。”
馮主任不耐煩地擺擺手:“那也沒這個經(jīng)費支出。”
葉菁菁趕緊強調(diào):“又不是讓知青辦出。下鄉(xiāng)知青的困局, 應(yīng)該由西津市革委會統(tǒng)籌解決。”
如果不是場所不對,馮主任真想熱烈鼓掌。這個刺兒頭算是說出了他的心聲。沒錯, 知青下鄉(xiāng), 又不是知青辦能決定的事,什么鍋都讓他們背了。碰上知青鬧事不配合, 也是讓他們知青辦頂在前面。好像他們能做主一樣。
但他還是不能松口:“沒這個經(jīng)費,我們比你們都缺錢。”
葉菁菁嘆了口氣, 左右看看,壓低聲音說:“其實我們工人夜校,是真的心疼下鄉(xiāng)知青。我們知道有很多知青已經(jīng)下定決心扎根農(nóng)村一輩子。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也有知青因為生活嚴重不習慣, 或者沒辦法忍受和家人分離,一心想要回城。”
“據(jù)我所知, 有的知青為了回城,不惜吃藥傷害自己的身體,好拿到體檢證明。但他們風華正茂,本應(yīng)該是為國家做貢獻的年紀。身體壞了,想在新的天地發(fā)光發(fā)熱,都有心無力,反而給社會和家人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她說的這些,馮主任怎么可能不知道。就好像老師站在講臺上, 底下學生做任何小動作,老師都看的一清二楚。
光是他知道的,“制造”疾病的辦法就五花八門。
什么喝墨水制造出胃穿孔的影像, 吃□□、升壓靈量出高血壓,喝麻醉劑變成心力衰竭的樣子,喝農(nóng)藥制造胃腸痙攣。
除此之外,什么肝炎、腎炎、心肌炎、血尿,甚至裝瘋賣傻,裝聾子裝啞巴的等等等等,就沒有他們想不出來的招,變不出來的病。
作為西津市知青辦的一把手,馮主任都佩服這些年輕人的創(chuàng)造力。可這樣的創(chuàng)造力,也給知青辦的工作造成了巨大的麻煩。
葉菁菁嘆了口氣:“其實如果其他路能走,我們都相信,想回城的知青們,也不會這樣摧殘自己的身體。他們當中有很多人,本來只是想裝病而已,結(jié)果真的搞垮了自己的身體。”
“參加高考,考上大學或者中專,獲得干部身份,畢業(yè)以后由國家分配工作。這樣的光明大道,如果他們能走,他們怎么會不愿意走呢?”
馮主任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葉菁菁的話題提醒了他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知青能夠通過上大學回城,那么他們的工作,就不由知青辦來負責了。
天地良心,為了安置這些回城知青,他們知青辦上上下下,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但工作崗位確實少,他們也變不出來呀。
現(xiàn)在好了,只要知青自己考上大學,他們就算是把包袱給甩出去了。
葉菁菁還在直抒胸臆:“況且大家一起坐在考場公平競爭,即便考不上,也是自己技不如人,想必下鄉(xiāng)知青們都通情達理,不會再怨天尤人,把責任推給其他人。”
這話真是說到馮主任的心坎里了。
他想到的是,以后再有知青磨他們知青辦,他們就有現(xiàn)成的話可以堵回去。
“想要回城啊?那你好好考大學不就結(jié)了嘛。”
“大家一張試卷,你考不過人家,總不能怪別人吧。”
馮主任到底是長期做知青工作的人,想的問題挺深。
考大學這種事,能考上的都是幸運兒。
但這條路實在太誘人,一次考不上就放棄的,是少數(shù)派。絕大部分人,起碼要努力個兩三年。
以他的經(jīng)驗,埋頭扎在書堆里一心搞學習的人,其實事是最少的。
馮主任還在皺眉毛,想要壓價:“兩百多萬哦,太貴了,你們應(yīng)該把價格壓一壓的。學習資料哪能賣得這么貴呢?看人家,賣一本也就五毛六毛七毛。”
“這已經(jīng)是我們壓縮過的成本。”
說到錢的事兒,薛琴是半分不肯退讓,“說白了,兩百多萬看著多,但想想看,如果是病退回城的,成年累月看病吃藥,又要花多少錢?”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但經(jīng)費開支這種事情吧,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除非是上面大領(lǐng)導發(fā)話,否則根本不能隨意挪用。
哪怕旱的旱死,澇的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