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考的消息公布到現在,西津基本沒怎么下雨,所以柿餅曬得特別好,上面析出來的糖霜雪白,看著真誘人。
孫佩蘭瞅見一大兜子柿餅,吃了一驚:“你們廠發了多少柿餅票啊。”
柿餅挺受歡迎的。
眼下大家年節時走親訪友,能帶上一袋子蜜棗,都算是頗可拿得出手了。柿餅的地位,一點兒也不遜色于蜜棗。
甚至因為更少見,還顯得更加高檔一些。
“不是去副食品店買的。”葉菁菁解釋道,“去村里換的。哎,你們都嘗嘗看,覺得怎么樣啊。”
謝廣白跟著大部隊,拿了一只柿餅嘗了一口,疑惑地挑眉毛:“你什么時候換的?是下鄉支農的時候?他們村里有柿餅賣嗎?”
作為土生土長的西津人,他經常送醫送藥下鄉,從來沒聽說過本地哪里產柿餅。
葉菁菁催著他問:“好吃不好吃?你給個話呀。”
他點點頭,夸了一句:“味道不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葉菁菁才驕傲地吹噓起自己的豐功偉績。
“本來沒有,我教他們曬的。剛好他們家有人要參加高考,拿柿餅來換的復習資料。我跟薛琴她們,已經分著吃了不少了。”
學習是特別容易覺得餓的事,尤其是晚上,吃個柿餅補充一下能量,感覺好爽啊。
孫佩蘭也點頭:“味道的確不錯,沒想到我們西津也能曬柿餅啊。”
本地雖然是柿子不稀奇,但大概是因為氣候偏濕潤,副食品店賣的柿餅,基本都是從外地進口的。
葉菁菁認真地觀察大家的表情,確定大家的確吃得挺開心的,才心滿意足。
“那我就放心了。哎,佩蘭姐,你們工會要不要柿餅?我看你們經常出去慰問來著,是不是要帶禮物?”
她積極推銷著,“你看其它東西都要票,去他們那邊收柿餅的話,直接掏錢就行,而且很便宜。”
孫佩蘭奇了怪了:“干嘛?你什么時候當起推銷員,給他們賣柿餅了?”
七十年代的農村,已經有社隊企業,也就是鄉鎮企業的前身。
比起不愁銷路的國營大廠,社隊企業要自己找飯吃。
他們的推銷員,是神出鬼沒,無所不用其極。他們甚至會用積攢起來的糧油票,來賄賂城里的工人階級。
葉菁菁搖頭,大義凜然:“我可沒收他們好處,我是當了老師就惜才了。”
她支農的時候,吃派飯的那家,錢光明的弟弟妹妹不都在公社上高中嚒。
沒想到,這兩個小的真是學習的料,特別聰明。
錢光明送了柿餅到城里給葉菁菁,然后拿了卷子回去讓他們做,兩人都做的很好。
“就是上次咱們在街上看到的,倒賣油票被投機倒把辦抓了的那個人的家。
我就琢磨著吧,他們的家庭條件,要供兩個高考生的話,壓力會很大。
尤其是今年考不上(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因為他們開始補習的時間太短了),明年再考的話,家里未必能吃得消。大概率的情況——”
葉菁菁停了一下,咬了口柿餅繼續說,“那個姑娘會放棄學業。”
別看現在一直說婦女也頂半邊天。
可但凡家庭需要人犧牲,所有人都會默認,甚至連女性自己也默認,應該是自己去當那個犧牲者。
在機械化程度極低,需要重體力勞動者的農村,尤甚。
葉菁菁覺得要是這樣的話,未免也太可惜了。
農村女孩子想走出去,見識更大的世界,本身就很難。
不過她也不愿意讓孫佩蘭犯難:“你們工會用不著也沒關系,不行的話,我們工人夜校去收柿餅。大家平常也想吃個零嘴。”
她想讓工會出面,是因為工會今年收了覺得好,明年還會繼續收。
別小看這幾十塊錢,農村掙錢的門路太少了。
農民養一年的肥豬,出欄也就只能賣六七十塊錢。
這已經算他們最來錢的收入來源了。
現在多一項賣柿餅的進項,對他們家里頭來說,是一項大大的外快。
至于她葉菁菁為什么不明年繼續自己直接買?
呵呵,明年她都上大學了。
按照她的尿性,她大概率會把這家人的事情拋到九霄云外。
自己不靠譜,那就幫人找個靠譜的吧。
孫佩蘭沒拒絕,也沒一口答應,只表示:“幫我帶點去單位,問問我們領導的意思。”
現在物資緊張,誰有辦法從計劃外拿到物資,都是能耐的象征。
“對了,他們家到底曬了多少柿餅啊?”
葉菁菁樂了:“他把他們大隊的柿子,全收了。曬好了,分一半給人家當收柿子的報酬。”
孫佩蘭嚇了一跳:“這么多啊。”
她之前下鄉收過雞蛋,知道因為柿子樹好活,西津周邊的農家十戶有八戶都種了柿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