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盧少婷也是女的,是他的外甥女兒啊。
總經理尷尬得要命,硬著頭皮跟公安打招呼:“同志,你看這個事情,哎呦,我們公司真是沒辦法了。”
公安老大不痛快:“他強詞奪理沒用。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盧少婷盜竊。他要再這么胡攪蠻纏下去,我們就算他包庇罪和偽證罪,一樣也要判勞改的。”
公司領導嚇了一跳,趕緊勸葉友德:“聽到沒有?老葉,你一把年紀可別瞎折騰了。把自己折騰去勞改場,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盧少婷慌了,生怕葉友德不護著她,著急地開口呼喚:“舅舅——”
“你閉嘴!”公安沒好氣,“沒讓你開口的時候,別插嘴。”
葉友德卻梗著脖子,看著外甥女兒,生出一種孤勇感,仿佛他是與全世界為敵的英雄,扯著嗓子喊起來:“誰說我做假證?就是我給少婷的。”
“砰!”的一聲,公安猛拍桌子,臉色陰沉:“我看你是沒完沒了了?你做夢給的呀!”
葉友德卻急中生智:“是我跟少婷講的,沒錢可以隨時到我家去拿。少婷就跟我女兒一樣,我給女兒錢花有什么不對?”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
這就是家賊的麻煩之處,很難認定盜竊的性質。
葉菁菁已經不哭,兩只眼睛又紅又腫,就這么直直盯著葉友德:“你給她錢花?那是你的錢嗎?”
財務科科長立刻反應過來:“對對對,這錢和糧票根本不是他的。他們家情況特殊,他的工資他拿不到手上的。”
葉友德還想再辯解,葉菁菁又拿出的殺手锏:“那三十塊錢是我們廠發的工資和補貼,錢是廠里財務從銀行新領的,號碼都是連在一起的。只要追回錢,一看錢的號碼就知道是我們廠里發的了。”
這下子,葉友德蔫了。
盧少婷嚇得渾身發抖,再次小聲哀求:“舅舅!”
葉友德瞬間又跟打了雞血一樣,支棱起來。
他是少婷的英雄啊,他怎么能倒下呢?
世界第一好舅舅死活狡辯:“所以這就是個誤會而已。少婷以為那是我留給她的錢,所以才拿的。這不過是家務事,鬧什么鬧?”
他越說怨氣越大。
菁菁就是不懂事,攪家精一個,非要攪得家里雞飛狗跳才高興。
公安都聽不下去了:“那高考復習資料又是怎么回事?那可是葉菁菁好不容易才問她同學借的。”
高考的消息一發出來,全國都沸騰了。
現在書店比過節時的商場還熱鬧,年輕人們都在想辦法買書,好自己復習考大學。
一套復習資料,該有多難得啊。
葉友德卻不耐煩,怒罵葉菁菁:“什么高考資料,你拿了有什么用啊?瞎折騰!你又不高考。”
在場的人又一次驚呆了。
果然腦子有病的人是沒下限的。
她葉菁菁是缺了小腦還是大腦,憑什么不能考大學?
一股怒氣直沖葉菁菁的腦門,她破口大罵:“你要當狗,你自己跪著,舔一輩子的狗屎!我是人,堂堂正正的人,我憑什么不能高考。
我真看不起你!我媽這輩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嫁了你!無恥卑劣下賤!
我要跟你斷絕關系!
別以為你認下你偷了我的錢,就沒事了。
家賊也是賊!我要告你,你是小偷,你要去坐牢!”
辦公室里,眾人目瞪口呆,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反應。
還是公安先打破了沉寂,點點頭道:“沒錯,你要這么堅持的話,葉友德,你就是小偷。偷了30塊錢和20斤糧票,這么大的數字,葉友德,你得坐牢了。你承認就好,走吧,跟我去派出所做個筆錄。”
運輸公司領導一看這樣,趕緊攔著:“哎喲,公安同志,你別聽他的。這家伙就是腦子糊涂,一下子轉不過彎來。我們好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他們公司要出了個賊的話,傳到外面去,多難聽啊。
他出門跟別的單位領導坐在一起開會,都是現成的樂子。
運輸公司可丟不起這個人。
葉友德面紅耳赤,卻不肯打蛇隨棍下,反而越發起勁了:“坐牢就坐牢!”
他雙目噴火,瞪著葉菁菁,“把自己老子害到大牢里頭去,看她好有臉哦。”
葉菁菁針鋒相對:“我這輩子最大的污點,就是有這么一個爸爸。我要跟你斷絕父女關系!”
公司領導頭都大了。
斷絕關系這種事情,前些年非常流行。
寫一張大字·報貼出來,宣布斷絕關系。
但有什么意義呢?家庭成分不會因為宣布脫離家庭,就發生任何改變。
況且自從四人·幫倒臺之后,已經沒人再搞斷絕關系這一套了。
財務科科長跟工會主席看這架勢,一左一右,把葉菁菁勸到了旁邊的小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