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此疑擺在面前,他怎么可能放她逃出生天?
“來人。”他的手指發抖,“把參軍王鑲給本宮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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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貨船緩緩地行在霧中。
宿醉晨起,群青睜開眼睛時已是晌午,芳歇已起身,身邊也沒有看管她的人。若非昨夜記憶深刻,她都要覺得那是一場噩夢。
群青的頭腦清醒了許多,掀開油氈,慢慢向外走。外面陰雨綿綿,船艙內不是很亮,夜中打長牌的那些幫工們卻全都待在床鋪里,安靜得有些詭異。
群青裝作未覺,穿過這片區域,“請問廚房在哪?”
他們不敢應她,有兩人向外指了指。
群青快步向那處行去。
船上幫工的吃食以干糧為主,烹廚之處和堆放雜物的地方在一起,混亂不堪。有個十二三歲的幫工少年摁著一尾魚刮鱗,見她靠近,膽怯而生澀地望著她。
群青的目光在堆滿雜物的柜下停了停。
那下面塞著一只木頭渡舟,應是船上的備舟。
“小兄弟,你知道船行到哪兒了嗎?”她不著痕跡地問。
她本來沒指望這少年回答,未料他說:“昨日下雨走得慢了,快到劍南道了,外面的山頭就是劍南道的山。”
說著他將魚拿去沖洗。群青在他轉身時撿起他刮鱗用的小刀,拿披帛揩去刀鋒上魚鱗,迅速地揣進袖中。
那少年余光瞥見她的舉動,動作一停,卻什么也沒說。
“阿姐。”芳歇擔心的聲音從后傳來,他匆匆過來,“怎么到這里來了,讓我找了許久。船上只有你一個女眷,我們最好呆在一起。”
群青頓了頓,轉身,卻是面帶笑意:“昨夜休息好了,今日已不再想吐,你怎么起得這么早?”
她笑起來時眉眼生動,如冰溪春融,讓芳歇有幾分恍惚。但見她莫名站在廚房,還是有些不安,拉著她回去。
群青道:“別急啊,這兩日吃干糧,怕你不飽。我看這船上有魚,向小兄弟買一條烤來吃吧。”
說著,留下一把銀錢。
芳歇一怔,對那少年道:“那便勞煩你將這條魚替我們烤了吧。”
兩人相扶著回到床鋪旁,烤魚也很快端上來,比起酒肆做的粗陋許多,但比起干糧確實噴香四溢。
群青將魚腹上的肉夾進他碗中,芳歇眼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愉悅:“阿姐,我們好久都沒有一起吃飯了。等到了江南道,我請你吃更好的。”
他還在騙她。
群青望著芳歇烏黑的眼睛,在一日前她還當他是她的親人,她的弟弟,今日,她卻看不透這神色背后的真假,她胸中翻騰著強烈的情緒。
她道:“我記得你說過,拜李郎中為師前在寺中將養,這么久了,怎么從來沒見你提過你的家里人。”
芳歇眸中神色凝了片刻,將魚肉咽下:“問這個做什么?阿姐不就是我的家里人嗎。”
“你我感情親厚,到底比不上生身父母。你阿爺阿娘,是哪里人士?”群青淡淡地問。
芳歇的面孔白皙清秀,像個瓷娃娃,此時眼神顯見的陰沉下去,竟讓群青從他臉上看出幾分和楊芙相似的神情:“我阿爺阿娘在我小時候便不要我了,所以才去廟里將養,我和他們的感情,遠不及我與阿姐親厚。”
群青道:“可是我們也不過只相處了一年而已。”
芳歇突然將筷子拍在桌上,他凝視著她,半晌,眸中幽暗如墨色浸染,有幾分痛苦:“阿姐,你忘了你的命是我一口一口喂藥救回來的。你忘了當時我們走街串巷,你替我將狗趕走,你夜里替我縫衣,白日替我煎藥。你為何進了一趟宮,便不愿意陪著我了?”
“宮外養傷那一年,我是真心實意將你當做弟弟。”群青眼中因委屈涌上熱意,但被一股憤怒支撐著,竟笑了,“但你為何要騙我?你要我以何種身份陪你,奴隸?侍妾?”
“你果然聽到了。”芳歇的眼眸黯淡下來,變得面無表情,一動不動,“我只是回南楚應個卯,本是要陪你去江南道的,你不信我,你非要揭破。阿姐,這是南楚的船,你上來了,是下不去的。”
然而話音未落,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腹部的劇痛令他躬身趴在桌上,抬眼看到了那條未完的烤魚,和對面群青。芳歇以指觸了觸黑血,蒼白著臉,紅著眼眶望著群青:“子母轉魂丹,阿姐,你把子母轉魂丹磨成粉逼我。”
隨即他捂著腹部,汗如雨下。
“殿下!”這驚變讓隱匿的兩個暗衛沖了過來,遠處又來了兩個,然而群青的動作比他們更快,她繞到芳歇身后,一柄短刀架在他脖頸上,令幾人步伐頓止。
群青在幾人明晃晃的刀劍包圍中道:“把渡船放了,讓我們上去。”
話音剛落, 幾人變了臉色,手中長刀都抬起來。
芳歇道:“誰都不許對她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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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們只得一點點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