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陸華亭也曾找過一些民間高手, 也曾出過岔子,蕭云如點點頭:“除了我們,沒人知道殿下真容, 他又喬裝改扮, 提前回朝, 一般人想不到。這次算是倒霉, 下次這種事不要兵行險著了。”
眾人應是, 她叫人退下歇息, 自己守著燕王。
離開時,陸華亭袖中手指攥得發白。
帳中, 李煥轉醒,睜眼看清床邊的蕭云如,反手摸到因換藥而赤裸的上身, 倉促抓起衣裳蓋在自己身上,不悅道:“天晚了, 王妃怎還沒走?”
蕭云如神色如常,只當什么也沒看見:“殿下若無不舒服的地方,嬪妾就走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放下書正要走,聽李煥道:“我想起傷我那人是誰了。”
“那抱貍奴的娘子。”他遲疑一下,想起了群青的名字,“那個圣人欽封過的青娘子。不知她為何拿著蘊明的匕首。”
“暗衛們說當時打成一片,奪刀傷人也未可知。殿下不在,長史辛勞,不該因此事責怨長史。”
蕭云如腦海中浮現出群青清秀文氣的臉,臉色素了肅,只覺荒謬。那匕首拔出時全是血,她印象中的群青,哪有那么大的膽子?
“我怎么可能懷疑蘊明?”李煥嘆口氣道,“只是覺得他變了許多……算了,我也困了,王妃回去歇下吧。”
更漏聲聲,陸華亭坐在夜色中,解開外裳。
稍微一動,手腕上鈍痛蔓延開來,他的手頓了頓,神色變得極危險。
方才蕭云如說的,便是他一直在腦海中想的:李煥自小用青銅鬼面遮面,真容從未示人,別說是細作,就算是圣人和太子乍一見他的臉,都不一定反應過來。
這也是為何李煥敢戴上斗笠,大搖大擺地來肆夜樓。
當時群青看見李煥,反應太大,也太快了。
那一刀,更是干脆利落,裹挾恨意,讓陸華亭幾乎確信,她根本就認識李煥的臉。
燕王府這些年一直秘密求藥,原本陸華亭打算等李煥臉上胎記消去再叫他摘下面具,上一世,他也確實這么做了。
直至圣臨四年,燕王登基前夕,才以真面目示人。
之前種種怪異,陡然連城一線。
群青分明就是與他一般,從圣臨四年回來。
處處躲避,裝作不識,百密一疏。
那瞬間,上一世死前的痛苦和恨意再度如浪潮席卷而來,裹挾著被愚弄的怒意。
他并非沒受過折磨,曾經一度習慣,但此女給他帶來的痛感,卻是最深,最驚人的。
陸華亭忍受著腕上的疼痛,終于將外袍脫下來,冷然看著它。
那外裳搭在他膝上,上面沾滿了群青和他的血,混在一起。袖上那一處,應該是她的。
他第一次突破了好潔的習慣,用玉白的手指撫摸那一道干涸的血跡,試圖感受她那一刻的痛苦。
畢竟她的痛苦,應該讓他快意。
他腦海中閃過群青滾下樓的身影,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手指停頓。
感覺還是痛意,心像一捧蓬松的雪,在那瞬間皺縮、內陷。
外面的雷電,照亮陸華亭蒼白的臉,遲疑的眼眸。這雙眼,望向了窗外的長夜。
因為過分的理智,陸華亭很少被感覺牽制。
本來快渡到盡頭,是誰害他身陷長夜?
他點亮燈燭,燈燭又引燃火盆。火光令他眸中神色再度聚攏,明亮,瑰麗。
她是勁敵,與所有對手一樣,他必須打敗她。
待群青落在他手中,好好折磨她,他便會有安寧之日。
半夜里,狷素他們隱約聽到了木魚聲,間隔很長,清脆而空靈,隱約有誦經聲。他們從窗口遠遠望去,陸華亭寢殿的窗紙,透出一團濃烈的火光。
竹素看了眼月亮,悄然道:“今日是不是長史阿娘和妹妹祭日。”
狷素睡眼惺忪,爬起來翻了下歷書:“好像還真是,只顧著殿下受傷,竟忘了。”
幾人都睡不著了,聽著一下一下的清音,藏進濃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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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群青接到燕王妃詔令,去崇敬殿殿試。
四試已過,她應該已經中選,最后的殿試,不過是走個過場,燕王妃會提點她的職責。
手臂傷口疼了一晚,群青起來時有些頭重腳輕,但靠著一只手,她慢慢地梳好了發髻。
對著鏡子,群青垂下長睫,忍痛將昨日草草包扎的傷口撕開一點,見血流出來,才放下衣袖。
謀劃出宮,得抓緊時間。等封了宮官,她便不是奴籍,就不能趁大放宮人的機會放出去了。
只有她一人,也在群青意料中。
謝恩時,蕭云如坐在屏風前,頻頻瞥向她,似在打量。
群青并不意外,她刺了李煥一刀,肆夜樓她做的事情,多半已被蕭云如所知。
蕭云如肯定在懷疑,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