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香囊,是阿娘給的那只刺繡羊頭香囊,內(nèi)里有她父兄遺物,怎么肯給別人?猶豫之間,李玹已經(jīng)難受至極,上手來探,她想到身上還有另一只香囊,迅速摸出來塞在他手上,連滾帶爬地退開了。
柑橘的香氣在群青鼻尖蕩開。
群青看著李玹拿著陸華亭贈的香囊,放在鼻端,臉色逐漸緩和,只覺那畫面詭異萬分。
李玹的抽搐緩和稍許,一揚袖,只聽叮當(dāng)一聲脆響,是袖箭飛出擊在桌案。
從殿外躬身跑進(jìn)好幾個小內(nèi)侍,見室內(nèi)情狀,兩個架起李玹,另一個反扭住群青雙手,將她拖到了外殿。
李玹歪著頭,兩眼卻死死盯著群青,指著她道:“處死……處死。”說罷兩眼一翻,很快開始第二輪劇烈的抽搐,那靛藍(lán)色雙魚香囊掉落在地。兩個小內(nèi)侍端起碗給他灌藥,那藥汁卻無法入口,不住地順著他的臉頰流到白色的里衣。
殿外的夜色濃郁如墨,眼前一切發(fā)生得像夢一般光怪陸離,群青跪在地毯上,只覺得渾身血液涌到頭頂。
因為她恰好撞見李玹發(fā)病,就要被處死?難道她風(fēng)雨都平安度過,卻在這個夜里,陰溝里翻船?
“別碰我!”那兩名內(nèi)監(jiān)剛要來拖她,群青掙扎站了起來,“等一下,我有辦法救他。”
那廂太子人事不省,藥都喂不進(jìn)去,情勢嚴(yán)重,小內(nèi)監(jiān)們見狀,便沒有強(qiáng)硬阻止。
群青已跑到柜邊,拉開盛放各色香料的格擋,在滿滿的香料中分辨了一會兒,舀一勺,倒進(jìn)正殿那巨大的紫金香爐中。
片刻后,一股清淡的草藥氣味吹出來,很快溢滿殿中。
小內(nèi)侍們只躬身緊張地看著太子的情況。李玹半躺在一人臂彎,呼吸急促深重,慢慢的,抽搐竟然減緩下來。
“殿下,殿下……”見他回了神智,一人悄聲喚他,“殿下,方才殿下可是下令,處死青娘子……”
“慢著。”李玹微睜開眼,語氣虛弱,但神情凝重可怕,“問她,此香何物,為何她會知道……”
群青跪伏道:“奴婢不知道殿下癥狀,也是碰巧聽人說,西域的迷迭香,有緩解頭疼之效……”
她的冷汗不住地從鬢邊冒出,順著臉頰滑下來。看見李玹情況轉(zhuǎn)好,她的心卻沉入了谷底。
群青雖跟李郎中和芳歇出過診,但時間很短,醫(yī)術(shù)淺陋。像這般抽搐的癥狀,她絞盡腦汁能想到的,也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便是民間所說的“羊癲瘋”,抽搐時人會口吐白沫,但太子分明不像;
他這口涎倒灌之狀,倒像是另一個可能。
“平日精力不濟(jì)、頭痛纏綿,若急火攻心,則倒地抽搐,涎液倒灌,有性命之危……”
是阿娘在紙箋上寫的,“相思引”的中毒之癥。
阿娘說,相思引用沉香丸可壓制,迷迭香、黃香草可緩解。
方才她使用迷迭香,本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想拖延一點時間,未料想真的平復(fù)了太子的癥狀。群青想到太子方才討要香囊的舉動。
陸華亭那香囊內(nèi),并非什么柑橘味道的香珠……那氣味濃烈,略帶甘辛,是類似柑橘的黃香草!
一一對上號,群青霎時汗流浹背。
李玹這是“相思引”中毒之狀。
這毒按說只有她有,一瞬間,她都懷疑是自己不小心謀害了太子。
可是這一世,她的相思引毒丸藏在包裹內(nèi),根本沒有啟封。
“青娘子,請先起身吧。”小內(nèi)監(jiān)在耳邊說話,打斷她的思緒。
群青只見李玹已能自己飲湯藥,不知太子這邊準(zhǔn)備的是什么藥,喝下去后,他幾乎完全平復(fù)下來,只是被折磨得臉色慘白,夜中看來像鬼。
“今日之事,不許外泄。”擦干凈嘴,李玹道。
“奴婢明白輕重。”群青說,同時用一雙急切求生的眼睛望著他。
李玹看著她,那眼中仍然充滿審視,半晌道:“你是醫(yī)者?”
群青生怕他要她來解毒,忙道:“奴婢不通醫(yī)術(shù)。”
“不通?”李玹說,“不通醫(yī)術(shù),方才如何燃香?不通醫(yī)術(shù),如何給韓婉儀保胎?方才饒你一命,你應(yīng)該明白輕重,沒有你藏拙的余地。”
“不會就是不會,殿下面前,絕不敢有藏拙之心。”群青思考了一會兒,道,“韓婉儀之事,那是因為奴婢知道,韓婉儀原本就是假孕。”
一語如驚雷,擊在李玹眉間,他一揮手叫那幾名小內(nèi)侍退遠(yuǎn):“什么假孕?你在說什么欺君罔上之語?”
“是韓婉儀先行欺君罔上之事,奴婢說出了事實而已。”群青直直地望著他,夜中她的眼眸被燭火點亮,有刀兵般的冷意,盯得李玹有幾分眩暈。
他道:“韓婉儀為何要行欺君罔上之事?”
群青早知有此一問,回答道:“殿下想知道這個答案,不妨往回推,看看當(dāng)日韓婉儀診出喜脈的時機(jī),發(fā)生了什么。”
“三個月前圣人清算楚國舊臣,韓氏一族算在其中,韓婉儀急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