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睡熟了。復國和公主兩塊心頭大石卸下來,她已經好多年沒有睡得這么香甜。
&esp;&esp;鄭良娣宮里的飯也好吃:李玹雖不喜這位良娣,但在飲食上卻從未虧待她,熟米、魚肉、羊肉、新鮮的竹筍每日都送來。劉司膳的手藝如傳言中一般出眾,能將這些食材變著花樣地烹飪。
&esp;&esp;阿孟與阿姜鄙夷的眼神沒阻礙群青好起來的食欲:“果然是掖庭來的,沒吃過飽飯似的。”
&esp;&esp;用木勺拌均勻飯,讓顆顆晶瑩的米飯飽吸濃香的燒魚湯汁,群青又吃了一大口。
&esp;&esp;是啊,她怎么沒發現飯這么好吃。
&esp;&esp;鏡中,小娘子消瘦的兩頰一日日豐盈起來,添上粉撲撲的顏色,愈發顯得翹起的雙眼靈動有神。個頭長高幾寸,頭發更加濃密,頭暈乏力、持針手抖的毛病也全都沒了。繡針飛擲出去,能將封緊的窗戶推開條縫,把阿孟半夜凍醒。
&esp;&esp;經歷過纏綿傷病的人才會懂得,擁有健康的體魄,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esp;&esp;到了第十日,陸華亭沒有找來,也沒有其他人找來,群青想,蘇潤那一關平安渡過。她的生存又少了一環阻礙。
&esp;&esp;晚上,群青拆開了芳歇的信。
&esp;&esp;若沒記錯,信是一年前她執意入宮時,芳歇氣鼓鼓地塞進她包袱里的。上一世,她根本沒拆開,因為有太多的牽絆,會讓她難于赴死。
&esp;&esp;但這一世,她決定看看。
&esp;&esp;她抖開信紙,滿信的注意事項,芳歇寫道:“阿姐,你的命是我和師父一起救回來的,你欠我們一條命,不能自行處置,萬望保全自身。”
&esp;&esp;第二頁,他寫:“阿姐,師父已南下尋你阿娘的蹤跡,我守藥堂等你。等你出宮,藥房便是你的家,我們和當年一樣采藥、出診、治病救人,好不好?”
&esp;&esp;群青猛地折起信,因為阿孟在她身后窺探。被人發現,阿孟嗤一聲:“什么好東西這般遮遮掩掩的?”
&esp;&esp;“家信罷了。”群青將包袱理好,放在床尾,“這么好奇,是家里沒人給你寫家信嗎?”
&esp;&esp;“你!”阿孟被戳了痛腳,恨恨地走開。
&esp;&esp;不知是不是因為芳歇信中提到了阿娘,當晚,群青難得夢見了阿娘。
&esp;&esp;夢里,朱英把煮過的絲線理順,纏繞成一枚一枚的線團。群青豎著雙手幫阿娘撐著絲線,阿娘問她:你阿爺打獵帶回來的羊腿,是想火炙還是清燉?
&esp;&esp;晃動的燭焰,倏忽破碎,換做驚惶的氣氛,那是國破前夕,阿娘忽然失蹤的那日。
&esp;&esp;阿爺用力捶著桌案:“我早勸過她!攔得住嗎?這么亂的時節,我們全家人應該待在一起才是,她心里從來沒有過你們。”
&esp;&esp;那是駙馬凌云翼與懷遠節度使李灃救駕后的第十天,宮中歡慶著北戎退兵,楚國皇帝和昌平長公主總算能在忠臣的擁護下平安返朝,任誰也沒想到變數再生。
&esp;&esp;趕走了北戎,李家與長公主駙馬凌云翼方才現出獠牙,回程路上,囚禁了皇帝與長公主,挾天子南下逼宮。
&esp;&esp;凌云翼還狠心抓來他與長公主十一歲的幼子凌云諾,將他立為“代王”,顯而易見是要他做一個傀儡,以便兩家把持朝政。
&esp;&esp;時玉鳴急道:“會不會是昌平長公主給阿娘發信了?阿娘畢竟是她的奉衣宮女,感情很深,如今長公主有難,阿娘定然去相救,說不定,她已在昌平公主身邊了。”
&esp;&esp;“她去有什么用?”阿爺哽咽道,“外面傳言都說,長公主已經殯天了,連代王一起殯天了!”
&esp;&esp;時玉鳴和群青全都呆愣在原地。
&esp;&esp;昌平公主楊儀,是一個極度剛烈的女人。
&esp;&esp;楚國皇帝沉湎修道,她以長公主之身撐起朝政;無法接受駙馬的背叛,不肯讓自己的幼子成為旁人手中的傀儡,她竟尋著空隙狠心放火,將代王燒死在柴房內,自己躍進了滾滾江水中。
&esp;&esp;假如傳言是真,昌平長公主死了,還把李家人手中的底牌弄沒了,朱英若去幫她,肯定也已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