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虎天師年輕的時候,是在街頭為人算命解卦的。如今雖然已是一派宗師,仍是不能忘卻當年起家的初心,走到哪里都會讓人帶著的。”
秦九葉嘖嘖稱奇,心中不由得想起杜老狗那一頭亂發。
“原來算命算久了,還可以領悟所謂內功心法,看來當個江湖騙子也并非全無前途。”
唐慎言奇怪地看她一眼,搖頭開口道。
“心法和算命有何關系?那伏虎年輕時浪跡天涯,四處給人堪輿算命,直到二十九歲那一年,偶遇了大限將至的化松石天師,老天師將其畢生所學傳授于他,他這才一舉躋身武林高手行列。”
秦九葉啞然,半晌說不出話。
這伏虎倒是身體力行地印證著“由天不由人”的論斷,就是不知那化松石的其他弟子可會心生怨懟,苦修大半生竟拼不過一個“命”字。
思索間,那天魁門的船已后來居上,不一會便超越了玄金門的小舟,正有領航之勢,卻見其后方左右兩邊各出現一艘紅漆木船,以夾道之勢奮起直追,將天魁門的船困在中央。
現在看來,那先頭登場的凌霄派已算是溫和的了,這后來者一個比一個志在必得,野心大有一浪蓋過一浪的架勢。
唐慎言留意到秦九葉的目光,已先一步開口道。
“那是神瀑教的兩位教主,白衣紅袴的是隨因龍王,紅衣白袴的是隨果龍王。論武功造詣雖難敵江湖上頂尖的高手,論膽色卻是遙遙排在前頭的,若真到了哪日拼起命來,誰也難敵他們教中那八百名死士。”
江湖本就是逞兇斗狠之地,能在這其中拔得頭籌,想來是個狠角色。只是……
秦九葉皺了皺眉。
“一教之內為何有兩個龍王?”
“這神瀑教教規復雜深奧至極,功法也極其神秘,崇雙而忌單,聽說是上古時候便傳下來的,一直未曾變過,不過幫內掌權的龍王卻是年年選。第一做隨因龍王,第二做隨果龍王,因為有因才有果,大致是這么個意思。現如今這兩位龍王更是親生兄弟,傳聞早已修得心神相通之法,又得天雷火秘技,掌教至今已有十數年。”
她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崇雙忌單、因果生滅,不過是為了爭權奪勢想出的名號罷了。
一人得道都不滿足,非要全家跟著一起升天。這掌教之人的肥差怎可一半流入外人手中?不如兄弟攜手占住了坑位,也好日后共謀大業。
思及此處,秦九葉不由得又想起那邱府中針鋒相對的兩兄弟。
論實力、膽色、智謀,那兩人決計不輸這兩個勞什子龍王,若真能齊心聯手,不愁對付不了那藏身江湖暗處的布局之人。只可惜他們二人如今看起來是各走一條大道,莫說攜手同行,只怕就連沾上對方身上的一點塵都要怒而割袍。
本以為今日不過只是好戲開場前的序幕、起不了什么風浪,可現在一看卻遠不是那么回事,眼見這璃心湖上劍拔弩張的氣氛越來越濃,秦九葉難免有些不解。
“你方才也說了,這才第一日,不就是亮個相的事?為何個個要弄出這么大的陣仗?”
“說是亮相,這里面有多少人憋了一年就等此刻露頭。你以為那石舫上層的人當真只是來看熱鬧的嗎?”
秦九葉瞥一眼那石舫頂層飲茶品酒、掩面談笑的一眾貴客,不由得反問道。
“難道不是嗎?”
一聲冷笑從唐慎言的牙縫中擠出來。他雖憋憋屈屈地窩在這扎屁股的草席上,卻顯然是瞧不上石舫中那些金主的。
“投機的富商、等著落筆的消息販子、甚至是朝廷的眼線,哪個不是在暗中觀察如今江湖中有無杰出之輩或實力雄厚的門派,好趁機收服拉攏一番、為自己所用?各門各派也要趁機亮相、彰顯實力,若是能撈到條大魚當然最好,再不濟能壯大些名聲也算沒有白來一趟,若是沒能搶占先機,等到正式開始的時候便會被人追著欺負,大會一結束免不了要被壓上一整年,直到來年才有機會翻身一雪前恥。”
秦九葉聽罷,心下不由得有些唏噓,半晌才喃喃道。
“我以為江湖中人都是行事灑脫、不問這些俗事的,原來過得也這般慘淡。”
“弱肉強食罷了,有人的地方哪里不是這般?雖說這江湖曾經也不是如此的……”
唐慎言的聲音絮絮叨叨傳來,秦九葉再抬頭望向那石舫,頓時覺得那些儒雅得體的老爺、穿著華貴的婦人變了模樣,他們以睥睨的姿態望向湖面的眼神是那樣可怕,雖然個個如沐春風般笑著,卻令人有種說不出的寒意。
唐慎言抬手再續一杯熱茶,吹著那茶沫子,嘴上也沒停下。
“總之這大會必得正式亮個相才好,若是偷偷摸摸地溜進來,難免讓人揣測,是不是門中遭難、掌門暴斃。而真的遭了難、死了掌門的,更是不能灰溜溜地進場了,除非日后不想在這江湖中混了,否則定是要下血本撐起這場面的。”
唐慎言話音未落,便見湖面正中駛來一艘格外大的樓船,秦九葉定睛一瞧,那迎風立在樓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