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李樵已推門而入。他的目光在桌子正中那只朱紅色的瓷瓶上一掃而過,隨即垂下視線、權(quán)當看不見陸子參那高大的身形,越過他直接來到秦九葉面前。
“從阿姊出門后,我便一直等著。你說要同我交待藥堂的事,怎么轉(zhuǎn)頭便忘了?”
她說要同他交待藥堂的事?什么事?她怎么不記得了?
宿醉失憶的秦九葉一陣心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也不是什么要緊事。你先回去,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對方又上前一步、沉聲開口打斷道。
“阿姊身為果然居坐堂掌柜,已經(jīng)多日不曾回去看看了。我好心來提醒你,再替那些等著用藥的病患們問上一句:秦掌柜可是攀上了都城來的大官,便不想管村子里的窮鄉(xiāng)親們了?”
秦九葉哪里想得到對方突然說出這一番話,這一頂趨炎附勢的大帽子扣下來,當下便把她壓得直不起腰。
“這是哪里話?我當然心系村子、心系果然居,這不是抽不開身……”她解釋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眼下的心虛實在沒有道理,當下又支棱起來,“你身為伙計,此刻不該在藥堂看顧生意嗎?為何反倒站在這責問起我來?”
這一回,李樵沒有說話。
他緩緩垂下頭去,柔軟的發(fā)梢都跟著滑落肩頭,整個人像是一只盡心盡責卻受了斥責的家犬。
秦九葉順著對方視線看去,這才看見他手中還拎著一只油桶和一個紙包,那紙包有些眼熟,正是缽缽街那家白糖糕店的包紙。
而陸子參隨后也注意到了,關(guān)于白糖糕的可怕記憶涌上心頭,他當下如臨大敵地退了半步,高全也是一副意味深長的模樣,唯有邱陵面不改色、眼神卻在一瞬間冷了下來。
“蘇家牽涉官府督辦的要案,蘇府乃是命案重地。你是何身份竟敢擅闖?還是你自認與此案有關(guān),所以才屢次送上門來?”
少年抬起頭來笑了。
“弟弟來尋姐姐,也需要理由嗎?”
他的聲音落地,房間中的氣氛瞬間變得有幾分劍拔弩張起來。
但秦九葉的心思此刻壓根沒放在察言觀色這件事上。她看看外面的天色,心里盤算的還是方才要驗證那秘方的麻煩事。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趟果然居取點東西回來。”
她說罷便要向門外走去,她身旁的少年立刻準備跟上前去。
“我和阿姊一起。”
與此同時,原本立在桌前的年輕督護瞬間便出現(xiàn)在了門口。
“我騎馬送你,這樣快一些。”
屋子里又是一陣安靜,呆站在一旁的陸子參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連忙一陣小雞啄米式地點頭。
“就是就是,還是騎馬快些……”
少年冷冷瞥了那大胡子參將一眼。
“我阿姊不喜歡騎馬。”
邱陵卻不等他話音落地,又立刻說道。
“步行也可。”
秦九葉聽得頭大,一邊搖頭一邊開口婉拒。
“不用那么麻煩,我一人就行。”
“蘇家的事還未明朗,若是有人藏在暗處伺機而動,你一人落單怕是不妥……”
邱陵說罷上前幾步,冷不丁被人斜插一道,擋住了去路。
“說得有理,還是同我一起穩(wěn)妥些。回村的路我最熟悉。”
李樵說罷就叉腰站在那里,占著門口的位置不動彈。陸子參見狀,立刻迎頭而上。
“督護的意思是,現(xiàn)在天色不早了,若是耽擱了怕是要走夜路,走夜路更加不安全……”
門口的少年抬起頭來,眼神像殺魚的刀子一般在陸子參身上刮過。
“這九皋城的夜路這般不安全,也不知守城的參將們都在忙些什么?”
陸子參臉色一黑、還沒來得及反駁幾句,那少年又將矛頭對準了邱陵。
“督護若是怕耽擱了查案的進程,直說便是,不必特意用關(guān)心我阿姊做借口。若是讓旁人聽見了,怕是要猜測你三心二意,蘇府的婚事還未退,又同旁的女子糾纏不清。”
“你!”
邱陵顯然不是少年的對手,向來正氣威嚴的臉上竟有了羞惱之意。
然而口舌上得了便宜的少年悠悠轉(zhuǎn)過身去,卻哪里還能看得見秦九葉的影子?
她身形瘦小,得了空子便鉆了出去。蘇家那鋪了碎石的庭院中只留下一行淺淺的腳印,歪歪扭扭地從院子中間直插了過去,足見離開之人的匆忙。
桌案前,目睹一切的高全搖搖頭,看一眼那終于安靜下來的三人,隨即拍了拍手上方才扒墻磚留下的黑灰,低聲自語道。
“這些男子,原本就是這般事多且嘮叨的嗎?”
老將軍
秦九葉確實是不需要人陪著的。她一人熟悉回丁翁村的路,不用顧左顧右,走起來還快些。
和沅舟雖死,但案子的事也算有了些新進展,她這心本該放一放了。可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