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和沅舟服下的秘方到底從何而來?”
蘇凜舔舔干裂的嘴唇,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
“那可不是有銀子便能搞到的東西,而是真正秘而不傳的方子。他最早找上我的時候,似乎便已知曉我暗中為孝寧王府偷運香料一事。他說他懂我的困境,愿意贈我一副藥方來救母親,作為交換條件,我日后要幫他一個小忙。”
邱陵聽聞此處不由得眉頭輕蹙。
“莫要將自己說得這樣無辜,你是何等精明之人,怎會輕易接下一個不知底細(xì)的外人喊出的價碼?”
蘇凜沒什么感情地挑了挑眉,盡管已身陷囹圄,卻仍對那“精明”二字感到很是受用。
“我追問過他,他只說到時候需要借我的船運些丹砂和藥材,倒也并不急于一時。丹砂雖是禁運之物,但到底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東西,而我為孝寧王做事多年,自保的手段還是懂些的,母親那時又確實病得厲害,我覺得此事值得一試,便答應(yīng)了他的交易。一開始,我對那方子并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誰知母親卻出人意料地好了起來,我這才明白這東西的厲害之處,可誰承想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說到此處,蘇凜瞳孔震顫、似乎想起什么,額頭又冒出冷汗來。
秦九葉見對方的樣子心中便已明白了幾分,冷聲開口道。
“看來你也是親眼見過你母親發(fā)病的樣子的。既然那秘方已經(jīng)出了問題,你又為何還要迷信至今?”
“因為母親畢竟是好過的。而且那人將秘方交于我之后,便曾告訴我說,服下后若有任何奇怪癥狀,他自會差人上門幫忙診治,我自然覺得事情仍在掌握之中。那日問診之前,我雖與回春堂有過往來,但與康仁壽并不熟識,就算事后有人查起來,避嫌也避得剛剛好。我本以為一切都能順利解決的,哪里想得到……”
“你以蘇沐禾作幌子,實則召人入府為和沅舟問診一事,府中還有何人知曉?”
“此事一直是內(nèi)院的大丫鬟心俞經(jīng)手,她做事向來利落,也不會問東問西。我還曾讓她悄悄去查過康仁壽的底細(xì),她說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蘇凜說到一半突然頓住,隨即恍然開悟了什么,聲音變得尖細(xì)起來,“是她!那賤婢也是同他一伙的!他們、他們合起伙來騙我!”
自詡精明狡詐、從不做虧本生意的蘇大當(dāng)家今日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被人算計了。而且算計他的人,還是他口中的一個“賤婢”,這怎能讓人不感到諷刺呢?
他自以為站在高處、睥睨一切,到頭來機(jī)關(guān)算盡得到的這點便宜,不過是旁人一早喂到他嘴邊的餌料罷了。如今他已沒了用處,任他在這不見天日的牢籠中如何掙扎,也不會有人對他多看上兩眼。而他曾經(jīng)也是這般冷酷地踐踏那些他口中的螻蟻。
邱陵似是全然瞧不見對方臉上的神情,繼續(xù)冷聲追問道。
“你說的這些都是什么時候的事?交于你秘方的人是何模樣?你們是在何處交接的?”
被從內(nèi)到外反復(fù)撕扯的蘇凜已經(jīng)疲憊不堪,就連憤怒和不甘都沒有力氣堅持下去,再開口時,聲音仿佛是憑本能發(fā)出的一般。
“他第一次來尋我,約莫是驚蟄前的事,正式將藥交給我卻是一個多月前了。我只知曉對方是個男子,其余的一概不知。”
驚蟄……也就是大約三個月前,那不就是清平道血案前后不久的事?這一切難道只是巧合嗎?
秦九葉心跳得有些快,那廂秋陵的聲音已然嚴(yán)厲起來。
“他既交于你東西,你怎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與我聯(lián)系從來只用書信,只許他來尋我,不許我去尋他,送信的都是這城中乞兒,泥鰍一樣狡猾,壓根查不出什么來。取方子的那夜,他讓我獨自到后門巷口等著,有人蒙了我的眼才讓我上車。馬車在城中走了很久,也不知是否饒了圈子,最后似乎是在一處院子里將東西給了我,然后又原樣將我送回府上。我對此也并非全無防備,所以一早派了人跟著,可、可等回到府上才知曉,那幾個護(hù)院還沒跟出巷口便被砍了脖子,頭被直接扔到了我房門前,血浸到臺階里半個月都洗不凈……”
那蘇凜說到此處,臉上的肉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他做藥材生意,這些年也見識過一些商場上骯臟卑鄙的手段,可他到底只是個想賺錢的生意人,同那些日夜與殺戮鮮血打交道的野蠻人來自兩個世界。
秦九葉看著眼前神情萎靡、一敗涂地的中年男子,想到此人前幾日還是那令她狼狽遁走的一家之主,心中也不免覺得唏噓。
蘇凜信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將一切秩序歸于出身尊卑,只是他用金錢構(gòu)建起來的城池在對方面前是如此不堪一擊,那是一種近乎荒蠻的威脅和碾壓,對方信奉的是一種他不熟悉的游戲規(guī)則。
而另一邊,年輕督護(hù)也陷入短暫沉思,似乎對這幕后之人究竟來自朝堂還是江湖開始了一番猜測,秦九葉見狀,接過話頭繼續(xù)問蘇凜道。
“對于那院子,你可還有些記憶?”
蘇凜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