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在一片陰影里。
“我同他是有工約的,他在我這里做工,我管他食宿,就同金寶一樣。果然居最近生意不錯,也確實缺人手,他形象好、做事又利落,只是最近多了個愛咬人的壞毛病。但你放心,我定將他調教得明明白白的……”
經歷了方才那一番爭吵,老秦似乎終于慢慢平靜下來,只是面上的神情依舊有些苦大仇深的樣子,仿佛秦九葉做的并非藥堂生意,而是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你才多大點生意?不要總是在這些偏門左道上用功。他就算再能干,也多掙不了幾個錢。你留他在身邊,我放心不下。”
可對尋常人家來說,所謂積蓄不就是一點一滴地攢起來的嗎?她沒有權勢、沒有更大的能耐,想要用盡方法多賺一點碎銀,又有什么不對?總比臨到用錢時掏不出半個子要強吧?
可秦三友不這么想。他似乎總覺得窮有窮的過法。這些道理她只要一同秦三友說起,最后必然會鬧得兩人不歡而散。
想到對方剛從那府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被放出來,秦九葉掏了掏耳朵,最后只低聲嘀咕道。
“那還是……多掙了不少錢的。”
她已盡量不提起此事,可秦三友卻不肯輕易放過,逮住這話頭又開始教育她。
“你老實同我講,你之所以會去蘇府,是不是起了貪念、想黑人家的銀子?”
秦九葉氣極反笑。
“黑銀子?我就算想黑,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啊。那蘇家的人一個個精得跟猴一樣,我平白無故惹這一身腥,是該他蘇家賠我銀子才是!”
“你瞧瞧同你一同去問診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你瞧不出來個所以然才是正常。不要每日總想著些不著邊際的事,到時候小心把自己擱進去。我不差你那點銀子養老。我自己能養活得了自己。”
“我賺給自己花的不行嗎?”再多說幾句,秦九葉怕自己又控制不住脾氣,生生將話鋒一轉、笑嘻嘻湊過去,“對了,我上次同你說過那處院子你還記得嗎?等這事過去了,哪天我帶你去瞧瞧,你見了一定歡喜……”
可沒等她將話說完,秦三友的臉卻說變就變了。
“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這亂世中,你一個窮人家出身、沒依沒靠的小女子,如何擔得了那些錢財?踏踏實實過窮苦日子,好過我整日為你提心吊膽!”
對方一頓劈頭蓋臉的斥責,直接將秦九葉說得愣在了原地,方才的笑還殘存在嘴角,變成一點尷尬的弧度,令她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桌臺上那只剩一點蠟燭屁股的燭火晃了晃,終于徹底熄滅。
其實她不是不明白秦三友的苦心。可她只是想要分享一點快樂、一點盼頭,她不想她們一家人永遠要生活在一個“苦”字里。
其實今夜她本還有許多話要問的。比如那日那康仁壽是不是真的上了船?船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那樊統抓了他去有無審訊過他、苛待過他……
可這些話如今終究只化作一個疲憊的眼神,輕輕落下過后便消失在燭光里。
“被褥我讓老唐重新鋪過了,這幾日你便同他擠一擠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說完,抬腿向外走去。可秦三友的聲音卻又響起。
“等下。”對方的聲音頓了頓,隨即才飛快道,“你離督護大人遠一些,你們……你們不合適。”
秦九葉的背影就停在那里,許久才轉過身來。
“阿翁為何要突然說這些?”
“當真要我說明白嗎?查案是官府的事,你一個自己都沒弄明白的半吊子去湊什么熱鬧?他是都城那邊派來的人,那里的人都是認理不認親的……”
秦三友還在絮絮叨叨地說些什么,可她已有些聽不進去了。
她很委屈。
她想說她跟去那二水濱、死皮賴臉地發表自己那點登不上臺面的看法,不是為了去見什么都城來的督護,而是為了摸清情況、洗脫她一家沾上的罪名、早日回到果然居繼續過日子。
她想說她有自知之明,否則那日第一次見他騎馬而來的時候,她就該提起從前的事,而不是到了今日還未相認,見面還要躲著走。
她想說她從來沒湊過熱鬧。她這樣的人,哪里有湊熱鬧的閑心和資格呢?
但她張了張嘴,還是什么都沒說。
秦九葉端著燭臺離開了。她離開后很久,秦三友才重重坐回椅子上。
在沒有燭火的房間里,就連嘆息聲都湮沒在晦暗中。
螞蚱與蟈蟈
司徒金寶左顧右盼一番,確定無人發現自己后、這才偷偷摸進后院的小廚房。
今日因為聚在聽風堂的人多了起來,所以這下鍋的東西便眼瞧著有些不夠吃了,只能多燉了幾根秦三友的蘿卜來湊數。他好說歹說才從唐慎言那里多討了一塊餅,可如今這肚子里又有些空虛難耐了。
先前他便瞄上那堆在小廚房角落里的芋頭了,如今灶膛的火若還沒完全冷下去,扔些東西進去一會便能烤熟,到時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