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方面上露出猶疑之色,樊統果然追問。
“不過什么?”
“康先生那日問診過后雖不曾露面,但一直有通過府上下人傳遞問話,詢問的大都是服藥后的情形,食欲如何、睡眠如何、癥狀是否有所緩解等等。大概每兩個時辰便會詢問一次,夜間也未落下。但昨日晌午后,便不曾差人來問了,之后便直接離府了。”
這回樊大人不說話了,顯然有些意識到這蘇二小姐接下來要說的話并不利于自己想要促成的局面,但他的沉默很快便被那年輕督軍打破了。
“康先生最后一次差人來問話,具體是何時?”
秦九葉瞥一眼邱陵,心道你方才讓人家先回,如今怎么又問起來了?
可那蘇沐禾卻并不在意的樣子,沉思片刻后有條不紊地答道。
“約莫午正三刻前后。那會日頭掛中天,內院的管事嬤嬤卻說天要落雨、怕是會返潮,趕著去收各院晾曬的皮褥裘衣,還喊了商曲去幫手,是以記得清楚。”
秦九葉低著頭,但該聽的一個字也沒有落下。
每兩個時辰問詢一次,那康仁壽在申時前后、離府前,理應還有一次問詢。
若蘇沐禾所言非虛,那便有兩種可能:其一是那康仁壽拿了金子便懈怠了,一心想著回藥堂,是以便沒有再派人詢問。其二便是昨日申末酉初時,他便已經出事,而且就是在蘇府出的事。而那時她秦九葉已經離開了蘇府,從時間上推斷她的犯下這案子的嫌疑并不大。
只是蘇沐禾所說也并非鐵證,若有人按頭要她認罪,她依舊無法脫身。
那廂邱陵顯然也是知曉的,當下繼續追問道。
“在那之后,府中可還有人見過康先生?”
相比方才的泰然自若,蘇沐禾此刻明顯地遲疑了一下。她的表情很細微,也幾乎是和快便調整了過來,似乎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但角落里,先前一言不發的布衣少年卻突然開口。
“蘇姑娘既然獨自前來,想必是心中有些決斷的。不要白淋了這場雨才好。”
蘇沐禾不由自主地望向對方,少年卻已移開目光、回到那陰影之中,似乎方才說話的另有其人。
繡鞋上的水痕此刻已蔓延成一片深色,手中那把油傘還在滴著水。她望著地上那一小灘水痕,半晌終于再次開口道。
“沐禾居于偏院,同府中的人并無太多交集,不知旁人是否有瞧見。不過……昨日入夜后不久、戌時正的樣子,我推開窗子透氣的時候,似乎聽到了一些響動。”
本對這場問話不抱期望的年輕督軍,此刻不禁抬起頭來。
“什么響動?”
“蘇府中,內院為了防盜防賊,庭院中都鋪設了碎石子。那聲音,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碎石上拖過的聲音。我住的院子在府中西側,離招待康先生的別院只隔一小片竹林,是以先前一直以為那是小廝打掃院子的聲響,但如今回想起來,當時已經開始落雨,斷然不會有小廝在此時打掃院落的……”
蘇沐禾的聲音因猶疑而漸漸微弱,可秦九葉的耳朵卻越發立了起來。
如果這動靜當真同康仁壽有關,那不僅坐實了此人并未在她后腳離開蘇府的事實,同時也意味著那犯案者很可能入夜后還在府中。而西葑城門酉時一過便會關閉,她若說謊、留在城中作案,今早便不會出現在果然居,那樊大人的“栽贓”自然不攻自破。
可如此說來,這蘇沐禾的說法豈非同那郭仁貴的說辭有了出入?
康仁壽到底有沒有在酉初前后離開過蘇府?老秦的船究竟載沒載過此人?這人如今又身在何處?究竟是誰在說謊?
不只是她,在場的其余人顯然也聽出了這其中的矛盾之處。蘇沐禾聲音未落地,便聽邱陵出聲問道。
“你聽得可真切?除了聲音之外有沒有再看見什么可疑之處?”
蘇沐禾陷入沉思,但她還沒來得及再開口,一聲厲喝便在府衙入口處響起。
“蘇沐禾!”
女子渾身一顫轉過頭來,正看見自家父兄怒氣沖沖地走近來。
她知道自己偷跑出來的事早晚要被母親院里的人察覺,但她沒有想到竟然會這么快。
蘇凜身上那件寶藍色錦緞對襟長袍歪了半截,衣擺也濕了一半,顯然是匆忙出府,甚至等不及仆從撐傘便冒雨沖了進來。他身旁站著個方臉濃眉的男子,正是蘇家唯一的兒子蘇培遠,他此時正有些不耐煩地拽著個粉衣婢子,卻是蘇沐禾的貼身婢女商曲。
蘇沐禾咬緊了嘴唇,定了定神行禮道。
“見過父親,見過兄長。”
她禮未行畢、還屈膝在那里,蘇凜卻一陣風似地越過了她,徑直對上這府衙內的話事人。
“蘇某教女無方,教督護和樊大人見笑了。我這便帶她離開。”說到這那蘇凜瞬間變了臉色,看向蘇沐禾時兩撇胡子的形狀都尖刻了起來,“你瞧瞧你的樣子,都不知道禮義廉恥的嗎?!還不快快給我過來!”
蘇沐禾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