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來。
不成,她必須繞回果然居換身衣裳。
此時出城,今日便來不及進城了。但她也心系果然居,此去正好再給老秦捎兩副驅濕氣的藥來,免得跑船時再犯了腿疾。
果然居很少關門謝客的,不知這一天一夜沒回去,村里的??陀袥]有念起她的好?那竇五娘有沒有趁她不在討價還價?村頭牧戶家那幾個小皮猴有沒有拉幫結伙地來藥堂偷山楂丸吃?還有李樵……
秦九葉驀地打住了念頭。
想什么不好?想他做什么!
不過就是離家一日,她何必如此牽腸掛肚?掌柜不在,人家說不定樂得清閑,用嘴送幾個順水人情,將幾個村的姑嬸婆子都哄得心花怒放,混上一天便早早收攤、洗洗睡了,壓根沒想過她的這些煩憂。
回去看看也是好的,免得“山中無秦虎,李猴稱霸王”。
秦九葉緊了緊背上的箱子,腳步匆匆地向著西葑門走去。
雖說現在已算是入夏,天黑得晚了許多,但山根底下的夜總是來得比城里要早。秦九葉踏上回村的那條土路的時候,天邊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蜿蜒的小路兩旁,日漸茂密的樹叢化作一片片黑藍色的影子,一有風吹來便緩慢地晃動著,此時若是個城里人走這鄉間夜路,定會想起不少鬼錄怪談,將自己嚇個半死。但秦九葉已走過太多遍這條路,甚至為了省一點燈油錢,連燭火也舍不得點上。
在她看來,這世間最可怕的精怪就是窮鬼了。
而她自己就是個窮鬼。
空氣中隱隱有些潮濕的土腥味,這是要下雨的前兆。入夏后的雨水不同春時那般淅瀝纏綿,往往來得又快又急,痛快下上一整晚,晨起便放晴了。
前幾日在廊子里曬下的夏枯草還沒有收,雨小些倒也還好,若是下大了也是要受潮的。金寶守在果然居或許還能想起這樁事,但李樵到底是個新手,她并指望不上對方。
想到這里,她步子又邁得急了些,一雙破鞋在鄉間小路上蹚出一股煙塵來。
今夜的丁翁村同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依舊是那副泥濘破爛的樣子。
但今夜的果然居卻似乎格外安靜,靜得那遠處云層中醞釀的滾滾雷聲都聽得分明。
啪嗒,啪嗒。
雨滴開始稀稀拉拉地落下,秦九葉卻在自家院門前停下了腳步。
老舊的柴門是掩上的,可門口那張破了一半的門神卻掉了下來,有些凄涼地躺在門板前那塊石板上。
這院門有些年頭了,門樞因為老舊而愈發脆弱,她平日里進出這道門,開關的動作都盡量輕緩。不止是她自己,她也是這般交代金寶和李樵的。
換一對好門樞又是一筆銀子,誰弄掉了門、誰便要掏銀子。
是以即便那門板上的門神已掉了一半,也從未徹底掉下來過。
除非最后進到這院中的人忘了她的囑托,用了比平日大得多的力氣關上的門,這門板上的門神畫才會掉了下來。又或者……是有外人進來過。
驟雨將至,總會起風,若是風大,也有可能刮掉這輕飄飄的一張紙,要么是這門神“大限已至”,確實該換對新的了。
秦九葉下意識地為自己眼前所見的一幕找些無關痛癢的理由。這不能怪她,怪只怪她向來小心,是以果然居已經很久沒有出過事了。
能出什么事呢?或許就是阿翁今早離開蘇府后順道來看她,進院時因為心急才會這般的吧。
秦九葉邊想邊伸手去摸門栓后的鐵片,方才碰到那粗糙的門板,突然覺得手上有些黏膩感,低頭一看,只見昏暗中指尖一點模糊的紅色。
院門沒鎖,她這一動便吱呀一聲敞開半扇。
雨水越發密集起來,片刻間已密如珠簾。
身上那半干未干的衣裳重新被淋得濕透,像隔著幾層布裹在身上的一層殼子,令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喘不過氣來。
心頭最后那點僥幸破碎了。秦九葉咽了咽口水,抬眼望去。
破舊的門板后,院子里黑漆漆的,不見一個人影,死一樣的寂靜。
是山匪進了村來劫家嗎?還是在寶蜃樓的時候她惹了什么不該惹的人、被那白家找上門來?再或者是她先前救過的什么人出了什么岔子……
秦九葉有點慌了,她想轉身逃跑,再大喊幾聲救命。
可這荒村野嶺的,家家戶戶本就隔得遠些,一入夜更是閉門不出,她就是叫破嗓子只怕也沒幾個人能救她。再者說來,她這破草堂也沒什么值錢玩意,除了她藏在灶臺下的那些銀子……
她買院的銀子!
恐懼瞬間被憤怒淹沒。若是辛苦攢下的銀錢便宜了旁人,她便是拼著一口氣和對方同歸于盡、也不可能就這么逃走。
秦九葉不知從哪里生出一股不怕死的勁,一巴掌推開門,不管不顧地就沖進了院子。
雨越下越大,雨點子落在院中的細沙地上,砸出一個個坑洼。她望向那些坑洼中的積水,不知為何又想起那日穿過桑麻街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