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老陳就單膝跪在那光暈邊緣處,身板子再也看不出平日里懶散頹喪的模樣,行的是江湖中刺客復命時的扶額禮。
“公子,東西我帶來了。”
他說罷便從腰間的綁著秤砣的破袋子里取出一個小巧的木盒子,恭敬舉過頭頂。
片刻后,一只手從那黑暗中驀地伸了出來,輕輕接過了盒子。
“有勞陳先生。”
一道有些熟悉的男聲低低傳來。
說話的人似乎有些倦怠,又或者是因為生病而有些虛弱,總之聽得有些斷斷續續。
但李樵還是認出了那聲音。
那是雨夜中的清平道上響起過的聲音。
仿佛為了印證他心中所想一般,下一刻,那聲音忽然便清晰了起來,如一瞬間化了形一般穿透那房間和他面前的擋板,一字不落地鉆入他耳中。
“久別重逢,先生何故居于梁上?”
見愁
隔空傳音、隱而不發、收放自如,足以見那說話之人功力深不可測。
原來那日寶蜃樓的大戲還沒演完,那樓中之人似乎對他的不請自來毫不驚訝,竟是一副請君入甕的姿態,只怕要拿他來做今日這終場戲的祭品。
心緒飛快流轉,眨眼間李樵已退離開那暗梯口處,只是一切到底還是晚了一步,他只覺得腳下一空,那木廊的地板竟突然分向兩開,與此同時,下方的房間四處暗角驀地出現了四個手持鉤索鐵鏈的人影。
鎖鏈破空聲從四面襲來,少年在半空中無處借力,眼看便要成為這場弋射獵殺中的囚鳶。
墜落的身影就要墜入羅網之中,下一刻卻見一道狹長的影子自他腰間鉆出,隨即以虎豹入林之勢迎上那四面八方的攻勢。
四道鐵鏈頃刻間纏上那道黑影,可還沒來得及收緊,便聽一陣刺耳的咯吱作響聲,火花瞬間在黑暗中爆出,四道鐵鏈應聲而斷,那少年隨即穩穩落在地上,不做任何喘息調整,立刻便提刀向其中一角攻去。
角落里埋伏的四人這才看清,那是一把生了銹的刀,刀刃已有缺損,揮出時的殺氣卻不減分毫。
這是一把殺人者的刀。
就連最頂尖的高手,也不該小瞧了它。
“好身手。”房間正中的男子拍了拍手,聲音中是由衷的贊嘆,“剛中帶柔,以殺止殺,判斷果決,上上之刀法。”
他說話的語氣淡淡的,那聲音卻似極細的絲線一般往人耳朵里鉆,心神定力稍差些的人便會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可那少年卻不為所動,舉刀接連揮出三招,勢要在這包圍圈上撕出一道口子來。
少有人在戰局一開始便使出搏命的氣勢來,是以他的對手轉瞬間便吃了虧、眼看便要敗下陣來,而就在此時,那一直提燈立在角落的老陳終于動了。
只見他雙臂暴起、十指成爪,直取那少年后心。
“這位同你一樣,可擔得起一聲先生。你若再不使出些真本事,怕是討不到好果子吃了。”
李樵左肩微沉,險險躲過那一爪,隨即反擰手腕,生生讓手中兇器在半空中折返出一道詭異的窄角來。
可那老陳顯然江湖經驗豐富,一早便留了后手,借力飛身上了側面墻壁、一個游走便落在少年的右側。
李樵心中一頓,瞬間明白此人不好對付。
他是左手刀,交戰時往往能夠占盡先機,可此人不過一回合間便反應過來,迅速調整戰局、要攻他弱處。
只是江湖中能夠活命的人往往并不是技有多長,而是技無所短。他又豈是會坐以待斃之人?當下已做好用刀背回護的準備。
可預想中的招式沒有出現,卻見那老陳將手深入腰間那麻布袋子中,再出手時便從掌間騰起一陣白煙。
這等下作招數,他在江湖逃亡的這些年也沒少見過,本該早有防備,可對方手法顯然更為老辣,是找準他準備起勢、呼吸吐納的關鍵時刻出手,令他難以屏息應對,而且此處房間空間有限,連扇窗子也沒有,他以袖掩面飛快退開幾步,仍是感到雙目一陣刺痛,隨即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四周鐵鏈呼嘯的聲音從四角方向再次響起,黑暗中的敵人正尋著機會送上最后一擊。
卑鄙。
持刀而立,他咬牙切齒地聽著白煙中的動靜。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先前那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如既往的平和。
“清平道上你隱藏在隊伍中突襲元漱清時更是卑鄙,如今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感受如何?”
李樵不語,心知這次是大意了,以為自己看透迷局、急于破局,不料卻中了他人布局、深陷局中。
下一刻,鐵索破空的聲音從角落鉆出。他揮刀擋下數次,最終卻還是教對方找到了空隙。
左肩一麻、冰冷的鐵鉤瞬間貫穿肩胛,劇痛使得他的動作滯緩了片刻,那周遭伺機而動的三條鎖鏈便像蝎尾毒針一般向他刺來,接連穿透了他的雙腿和右臂后、牢牢釘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