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兒愣了片刻,隨即如實答道。
“回少爺,八年零三個月。”
燭火搖曳,偶有小蟲飛來驚擾,男子自顧自地給她打起扇子來,也不去看她臉上煎熬不自在的神色。
“八年時間,你信任我的程度還不及信任一味藥方嗎?”
她語塞,簡直不知該從何說起。
“辛兒絕非此意,辛兒怎敢……”
許秋遲輕輕嘆氣,多情的眉眼似有愁緒,但最終又消失不見。
他拿出袖間那只已經焐熱的天青色瓷瓶,輕輕放在石案上。
女子飛快看他一眼,正要接過,他卻突然開了口。
“晴風散不是什么好東西。你若想戒掉,我可以幫你。”
姜辛兒的手停在那里,許久才再繼續向前、小心拿過那瓷瓶。
“辛兒多謝少爺賜藥。”
錦衣少爺收了扇子,再沒有望向她,只盯著那一方被攪碎的湖水。
“無事便退下吧,叫柳管事過來。”
登門
次日,秦九葉開始歸納整理擎羊集上收來的藥草,又將那從白潯手中千辛萬苦得來的三枚野馥子藏好。在果然居忙前忙后一整天后,她不出意外地失眠了,一直翻騰到后半夜才睡著,早上一睜眼便覺得腦袋昏沉沉的,可下一刻低頭看到地上整理好的藥箱,想起那日找上門的“一百兩黃金”,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
今日便是前往蘇府問診的日子,她這條咸魚命定翻身的一天。
三兩下整理好自己,秦九葉又站到了柴門口。
那日她帶李樵出門的時候,對方幾乎沒讓她等、后腳便跟了出來。今日她已站在柴門外整整半柱香了,金寶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廢柴從前雖說懶惰,但也沒有如此磨蹭過,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等得心焦,擔憂路上耽擱會過了約定的時辰,正要回院里催促,金寶終于扭扭捏捏地走出了柴門。
饒是天已大亮、陽光刺眼,秦九葉還是愣在了原地,隨后揉了揉眼。
金寶不知從哪找來一件艷藍色的小褂子,頭發糊了層豬油一般發亮,腰間的帶子系得格外緊、在那小肚子上生生勒出幾道褶子來,整個人走路間都提著氣,好像只要一松懈便會撐斷那根腰帶。
“怎么一直盯著我瞧?不走了嗎?”
對方開口說話了,聲音似乎都變了調,有種拿捏過后的做作感。
秦九葉合上了半張的嘴,只覺得額角有根筋在跳。
她在心中飛快盤算了一下讓對方進屋換身衣服重新梳頭□□費的時間,最后只得壓下心頭那口氣,盡量平和道。
“快些跟上,要遲到了。”
秦九葉說完快步走開,自始至終都不敢回頭再看一眼,金寶不疑有他,踮著小碎步跟了上去。
一陣風吹過,柴門那根快要斷掉的木梁上多了個瘦高的身影。
李樵目送那兩人走出村口后才翻身下來,安靜將柴門關好,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蘇府坐落在九皋城北地價最貴的玉藻街上,這里截取了黎水的中上游,水清而緩,背靠碎旒山,形似聚寶盆,整塊地方橫平豎直、沒有旁支泄氣,可謂城中上風上水的一塊寶地。
今日這塊寶地上擠滿了大半個城的醫者,大到綠松堂那年近八十的金針醫圣,小到那走街串巷的云游郎中,但凡是有些名氣的,都被請來了蘇府東側的迎客門。
若有些閱歷的人便能看出,除了前來參與問診的行醫之人,這其中也不乏從外鄉趕來大藥商,這些常年坐鎮帷幄之后的大家主們并不會親自出馬,而是派出各自分堂的坐堂醫,其中不少都是當地有名有姓的圣手,甚少走出各自的藥堂。
若只是戶有些底子的富商人家,斷然不會引來這么多同行中人。這便要說到這蘇家的老本行。
蘇家早年是做藥材生意發家的,雖沒有發展開設醫館,但養下的藥農、牧戶、采藥人廣布各州各地,光是憑借多年積攢下來的采貨門路,便能再立足藥商老大的位置十年不止。
這樣的蘇家,既是各方醫館攀結的對象,也是競爭對手的眼中釘。
如今蘇府有人生病,蘇家自己竟治不好,還如此興師動眾地找人來府上問診,任誰聽了這消息都要生出幾分探究之心。
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并不只是一次診金豐厚的問診。問診至于,要么想辦法與蘇家結好、從中分一杯羹,要么趁虛而入、先下手為強,才是正經事。
是以眼下蘇府門前雖擠滿了馬車,熟人同行間互相行禮問好,但現場的氣氛卻很是有些微妙的。
秦九葉識得其中不少人物,但那些端著架子的名家們顯然并不識得她,她也樂得清閑,躲在暗處偷偷觀察著。本以為前日剛見識了那傳聞中的白鬼傘,今日或許又要狹路相逢,可瞧了一陣子才發現,對方并沒有現身。
細想之下她又有些了然,都說那白鬼傘滕狐乃是少年奇才,自出道之日起身旁便沒少過權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