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方才不是說祖上是做水路生意的?”
秦九葉面不改色,大手一揮道。
“那只是掩藏身份的手段。畢竟如今這世道,哪能將自己家底輕易露出來?”
現(xiàn)如今的襄梁大地之上,江湖格局微妙中透著緊張,道士巫祝之流更是式微,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行事,謹(jǐn)慎些倒也說得過去。
那白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再說什么,對方已從身上摸出錢袋。
“只是我今日出來的匆忙,手頭就只得這些銀子……”她邊說邊有些難為情地拉開那只臟兮兮的錢袋子,露出里面有數(shù)的幾塊銀子,“當(dāng)然,白兄若是不愿,我也是理解的。只是這東西有些邪性,白兄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她話說到一半,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留下那點空白供人遐想,再抬頭望去時,那白潯果然已有些煩躁不安。
“這倒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只是父親前陣子生了我的氣,這才想著買些稀奇玩意回去哄他,這要是給了你,我這頭可就交不上差了。”
秦九葉色變振恐,連連擺手道。
“那可更加要不得了啊!你且細(xì)細(xì)想來,這要是讓老爺子知道,這野馥子竟有這諸多兇兆,那豈非適得其反、反而要壞了事?”
對方終于被徹底說服,由衷地點了點頭。
“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
秦九葉乘勝追擊,連聲附和道。
“正是如此。而且這還不是最后一場,說不定還有重頭戲呢,您該將寶押在后頭才對。”
頂著一身白裘、如今已有些冒汗的白二當(dāng)家緩緩遞出手中那只錦袋。
“那成,就這么辦。”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多么簡單的流程。
可那白潯手中的貨,就怎么也落不下來。
秦九葉盯著對方那只慢吞吞下落的手,恨不得一巴掌狠狠抽過去讓它快快撒手,可到頭來也只能干瞪眼。
就在那錦袋將將要碰到她掌心的那一刻,身后不遠(yuǎn)處、那石臺正中的火光又亮了起來,沾滿蠟珠的火燭在一只巨大的蚌殼中被點燃,在昏暗中亮起一團(tuán)如寶珠般的火光來,人群中隨之傳來一陣騷動。
今日這寶蜃樓里最后一場拍賣就要開始了。
新?lián)Q過一輪的火把燒得正旺,幾名樓里的小廝抬著一只蒙著厚布、茶案大小的東西走上石臺。
那白潯的目光自然也被吸引了過去。莫說是他,現(xiàn)在整場人怕是都在望著石臺的方向。
只除了秦九葉。
她的目光還停在白潯手中,額角都要急出汗來。
“白兄,你看這東西……”
那錦袋一晃,突然便被那只手提了回去。白二當(dāng)家那令人心煩的聲音隨即不緊不慢地響起。
“我且再看看好了。若是這最后一樣?xùn)|西不合我眼緣,我又將野馥子給了你,豈非要兩手空空地回去?”
秦九葉沒料到這一出,不知道對方是當(dāng)真如此打算,還是有意在這拖延消磨。
她想再次出言“提醒”,對方卻已知道她要說什么。
“至于你方才說的那些……”他湊近前,似乎已將她當(dāng)做自己人一般、毫不遮掩道,“我其實并不在意我那老爹同兄長的死活,你只要保我平安無事就好。你不是有法子嗎?快說來聽聽。”
秦九葉盯著那張?zhí)煺嬷型赋鰩追謵毫拥哪槪睦镆魂囌f不出的戰(zhàn)栗惡心。
所謂虎口拔牙正是如此,如今老虎爪子按下來,你便是進(jìn)也不行、退也不行。
她本能地想要躲開眼前的人,理智卻又告訴自己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否則先前一番苦心又要白費,心中正一陣飛快計算,冷不丁有人從身后抓住了她的背簍,將她一把拉向后方。
“小心。”
腳下站定、秦九葉回過頭去,正對上李樵那張年輕干凈的臉。
后者幾乎立刻便松了手,在她耳邊輕聲道。
“有妖氣。”
秦九葉明顯愣了愣,似乎一時有些分不清對方是不是還在接方才演的那出戲。
但她的猶疑是多余的,那白潯似乎根本就沒聽到這句話,他的興趣已完全轉(zhuǎn)移到了石臺之上。
就這短短半盞茶的工夫,石臺上的小廝已將東西放正了位置,厚重的絨布被呼啦一下子掀開,布下面卻是一只四四方方的銅箱子。
偌大的寶蜃樓突然安靜下來。
秦九葉后知后覺轉(zhuǎn)過身去,正瞧見那唱賣官將燃著香蠟的蚌殼放入墨池中,隨即氣沉丹田地高唱道。
“方外觀觀主元漱清遺物,鏨仙鶴圖寶相花銅箱子一只!”
第十只箱子
秦九葉上一次聽到元漱清的消息,還是許久前在那紅雉坊后街的馬車?yán)铩?
彼時她以為自己不過就是誤入了一場江湖血洗的尾聲,卻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尾聲竟激蕩了兩個多月之久。
唱賣官拉長的音調(diào)在寶蜃樓中徘徊不散,像是預(yù)示著有什么東西將在黑暗中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