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在觀音廟門廊處探頭縮身，左顧右盼，似乎畏懼著什么不敢貿(mào)然踏入。

敖瀾眉峰微沉，看清那人影時，眸光瞬息一冷，竟是湖邊遇見的那名少年捉妖師。

他肩頭微動，靈氣輕轉(zhuǎn)，下一瞬便將他與小景一同隱匿在觀音廟的陰影中。空氣輕輕晃了一下，小景抬眼，感受到敖瀾掌心覆在她后背處，穩(wěn)定而安定。

那少年小心翼翼地踏入廟內(nèi)，環(huán)視一圈，確認(rèn)廟祝不在，這才緩緩跪伏在觀音神像前。

只見他從包囊里取出一件赤紅色的女子外袍，攤開，謹(jǐn)慎地置于神桌中央。那布料像是被血浸過的余燼，顏色深得攝人。

他合掌俯首，閉起眼，聲音也因壓抑而微微顫動：＂請觀音大士賜我靈力，求大士庇佑寧昌百姓，驅(qū)散當(dāng)下肆虐的瘟疫。懇請大士助我一臂之力，驅(qū)逐那在寧昌作亂的瘟君。＂

那一刻，廟內(nèi)香煙微微顫動，仿佛連空氣都在聆聽。

小景輕輕扯了扯他的袍角，指尖還帶著隱隱的緊張。她尚未踮起身，敖瀾便傾著她，讓她在他耳畔悄悄道：＂敖瀾，那紅袍子上有黑氣，是個身穿黑袍，頭戴黑高帽的男人種下的。＂

敖瀾有些驚訝小景的直覺，不過那驚色只一閃，他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緩慢地柔和下來。

身為除邪祟的神尊，必定對人間的瘟旱澇瘴各種災(zāi)異之因熟之于心，她也本該如此。

＂除了身穿黑袍的男子，你還看見什么了？＂敖瀾語氣里既有未說出口的贊嘆，也帶著一種篤定，更是鼓勵她說出來。

小景微皺著眉，像是被什么深處的畫面刺激到了，呼吸輕輕一亂。她隱隱可見一個身穿黑袍，頭戴高帽的男子影子，指尖輕輕一劃，瘟疫之氣便像黑色水霧般從符上溢出，彌漫向南方城鎮(zhèn)。

她低聲道：＂在南方那個黑帽男人是領(lǐng)著一張?zhí)熘既ド⒉ノ烈叩摹＃?

她說出天旨二字時，眼中的清光微微顫了顫，既有悲憫、又有無可奈何的苦意。不是怨，也不是懼，而是一種看到眾生受苦，卻無力阻止的純凈心性。

敖瀾的眉心卻在那一瞬間輕輕收緊。

天旨這兩個字，意味著

這場疫災(zāi)并非人為，而是天時地運流轉(zhuǎn)至一個必然結(jié)果。

這是寧昌一帶，因累世因果堆迭后所形成的業(yè)報之災(zāi)。

他緩緩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沉穩(wěn)的眸色。

他暗思道:＂小景既能看到這些，代表她的靈識蘇醒得比他預(yù)期更快，更直接，也更容易刺痛他的心。＂

敖瀾低頭望向懷中，緊抓他袍袖的小景。

她的臉頰緋紅，卻并非因為羞怯，而是因為心中壓抑著一種明知不可違，卻又想替百姓說句話的倔強(qiáng)。

那抿著的嘴，閃著濕意的眼神，

像極了，只為了妖類求一盞明燈的白虎神尊。

敖瀾輕輕嘆了一聲，指尖覆上她的手背，溫柔卻篤定地包覆住那一寸急促的溫度：＂既然是天旨，那便是天道運轉(zhuǎn)至此，沒有人能輕易插手。＂

他的聲音輕，卻落進(jìn)了她的眼眸。

小景抬眸望著她，帶著一絲乞求，＂敖瀾，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那一刻，她的眼神里是徹底的信任，卻也是無力的哀求。

她的手仍緊緊抓著他的袍袖，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倚靠的堅實依靠。

敖瀾微微蹙眉，目光在燭火晃動間沉了沉，心底一陣復(fù)雜的涌動。

他低下臉，額心輕貼在她發(fā)頂，語氣無比溫和：＂我知道你心疼那些百姓，可違天的代價，比你想象的更重。＂

小景微微抿唇，聲音輕得像風(fēng)吹過燭火：＂那我們什么都做不了嗎？＂

她的問話像一塊石子投入他的心湖，蕩起漣漪。

敖瀾沉默片刻。

是啊！天意不可違，因果自有定律。若強(qiáng)行逆天改命，很可能會種下新的業(yè)障，波及更多無辜的人。

他眼底掠過一抹深思，卻沒有直接告訴她這些殘酷的道理。

他只是想換一種方式，讓她有機(jī)會去看見何謂天道。

敖瀾伸手抱住她的腰，輕輕將她攬入懷中，聲音低沉而堅定：＂行那我們，就到寧昌走一趟。＂

他的氣息落在她耳側(cè)，柔和卻篤定，像是一道屏障，把她從無力感里隔開，又悄悄注入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