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神州都城先是狼煙四起，番王入關，擒獲繼任者益王。

康王殷圳倉皇棄都，狼狽南逃。侍中朱大人特從永川趕來相迎，護送他一路南下，直奔永川。

恰在殷圳圣臨永川之時，蘇捕頭與汪深亦自南陵返程，將云皓等人平安帶回。然大軍未至，風聲已緊，永川雖安，卻也罩著一層難言的陰霾。

周天成率石英及永川諸縣官，整肅衣冠，于城門外列隊迎駕。旌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仿佛為這亂世披上一重肅殺之色。

二人登上城墻，高處望去，只見黃沙漫天，馬蹄踏破的塵煙直沖天際，像低沉的云翳壓向永川。殷氏江山傾頹已至眼前，風吹來時，仿佛連城磚都在輕顫。

周天成沉默片刻，壓著心底的不安，低聲問：＂云大人與許大人，可有人前去妥善安置？＂

石英微微頷首，神色亦凝重：＂大人放心。妾身已派妹妹往西城門相迎。許大夫恩重如山，如今世道飄搖，更當護他周全。＂

周天成手掌按在冰冷的城墻上，粗糲的石面透著寒意，他的指節微微發緊。風卷著城外的黃沙撲面而來，他瞇起雙眼，望向天際那層遮不住的黃沙渾濁。

動亂四起，天下如破舟飄零。南北皆有災情，民生凋敝至此，永川雖暫得茍安，卻也不過風暴前的一線喘息。

康王與侍中朱大人此番來到永川，表面是避難，實則暗潮洶涌。倘若以奪回都城的名義，再度向永川索兵求糧，那永川這座本就勉力維持的孤城，還能支撐多久？

周天成心底沉得像壓了一塊巨石

借，永川之民必將跟著陪葬。

不借，便是逆背王意，罪無可赦。

王朝傾頹，烽火連天，他站在這城墻之上，卻像站在懸崖邊處，不知眼前的下一步，是前路，還是萬劫不復。

他一想起他身為永川的父母官，卻無法替永川百姓帶來平穩，甚至得葬送他的故鄉，心底越發沉重，連呼吸都變得遲滯。

石英輕輕側目，目光落在他僵硬的指節上，她雖未言語，卻已察覺他的憂慮。

＂大人＂石英低聲暗道，她音色一如既往的溫婉，仿佛帶著永川人特有的樂觀性情。

她攏了鬢側的幾縷碎發，望向遠處的群山，＂風雨在大，也沖不垮咱們永川人。只要大怒江的水還在流，伏月山群依舊，百姓便會在。百姓在，我們永川，總能撐得過去。＂

周天成見她語氣如細雨輕柔，卻像石子能準確地砸進他的心口，他微微頷首，唇角浮現一抹淡笑，低聲道：＂石英，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