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藏雪見蕭曙進食也不多,不覺微仰頸項,淺嗔:“宴席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時,千歲爺用得下許多菜肴,陪我時就用不下了?”
&esp;&esp;“這些天朝政上煩心事多,因此不大有胃口?!彼?,又笑問:“今夜月好,阿雪若是知道心疼孤,陪孤再飲幾盞、為孤消解幾分煩悶可好?你總不能拿著月例不干活,真的一點兒也不服侍孤。”
&esp;&esp;“我也有月例?”
&esp;&esp;她驚嘆一句后便望向了小梨,目光里滿是詢問。
&esp;&esp;小梨覺著又好笑又無奈,朝她點點頭。不止有,都給她好生收著呢。
&esp;&esp;“你總不至于連月例也要分贈出去。”蕭曙道。他知曉她愛把他的賞賜隨意分出去贈出去,但從未約束過她。
&esp;&esp;她眼兒彎彎,“我倒是想,只怕姐姐們瞧不上這叁瓜兩棗的?!?
&esp;&esp;依舊是就著她的茶盞,他呷了一口已溫涼的殘茶,笑意難收,“金銀黃白之氣,你是一星半點都不識。”
&esp;&esp;敢是命把這無適俗之韻的小人兒、這無瑕璧玉送到他手中?她倘若是磕碎半點,他也要心疼的。
&esp;&esp;只是,他也好奇,“究竟有什么事是你放在心上的?”
&esp;&esp;她不假思索,“當然是您了?!?
&esp;&esp;“張口就來?!?
&esp;&esp;他聽著都不信。
&esp;&esp;她張口就來的,也不只是奉承話。與他說古論今,聽他絮叨朝堂軼事、疑難雜案時,言辭歷來娓娓??芍饺绽锬切?,并不是虛讀的。而她愛讀書,大抵是因她對許多事都易生出興趣,但都不過多。
&esp;&esp;——這小家伙身上體現著些中庸的氣質。他也很喜歡她這一點。
&esp;&esp;后來他同沉誠提起這點時,沉誠說:“您真是對她每一處都滿意?!庇屑聟s只敢憋在心中詫怪、郁悶,而沒敢問出口:為何這許久小藏雪位分還沒升,連個侍妾都還不是。他有些擔心日后千歲爺身邊接續上新人后,小姑娘便分不到寵眷了。不過,他雖與她相處的時候不多,卻隱隱能感覺到,她要比他以為的更不簡單。彼時她能看出他對她有幾分難以按捺的覬覦之心,但始終進退有度、舉動從容。夫人雖隱醋,卻從未對她生起過一絲厭惡,一直放心將姣姣交給她帶。對小藏雪來說,日后縱有新人,料也無妨。
&esp;&esp;說回到現下,藏雪雖然沒太喝過酒,估計也不大會飲酒,千歲爺話都說到事關是否“心疼”他的份上了,她自然不能推辭。
&esp;&esp;先前她陪他出府飲酒,是兩人間一次極不愉快的經歷。因此,到今日,他才提出教她陪他小酌幾盞這等事。
&esp;&esp;蕭曙吩咐底下人去叫些樂師過來時,藏雪卻潑了些涼水:“千歲爺是覺得只同我說說話,太無趣了么?兩個人一起坐坐,不好么?”
&esp;&esp;“孤想為你添些興致罷了,”他道,“怎么,阿雪對此事有些反感?”
&esp;&esp;她微微怔了片時后,笑道:“若不是遇見您,得以被周全護在府中,我于漂泊之間,成為今日被叫來的曲師也說不準。”
&esp;&esp;“阿雪通曉些絲竹管弦么?”蕭曙一時有些詫異。
&esp;&esp;她沒直說她是否通曉,只是說她不是做這件事的人,“各司其職,我的職分一直是侍奉您讀書。是您自己很少讀書,才顯得我拿月例拿得沒底氣的!”
&esp;&esp;他沒有追問她什么,“你懶怠展示就不必展示了,怎么還斥責起孤來了,越發大膽了。你怎知孤歇宿在府衙的時日里便也不讀書?”
&esp;&esp;雅筵在水榭中擺下,藏雪早早去候著了,蕭曙更衣后方臨席。
&esp;&esp;見她這會兒猶握著一卷巾箱本讀得認真,他俯低身背,探指往她額上重重戳了一記,“究竟是誰覺著只兩個人一起坐坐無趣?”
&esp;&esp;“哎呀!”她又去護額心時,一抬眼瞧見他,眸光不禁亮了又亮。
&esp;&esp;他換了一領淺碧色的袍衫,極襯其俊雅溫潤的風致。待他于她身旁坐定,又細細看了他幾眼后,她眸中漾起無盡笑意,抬玉手以掌中折扇指天。
&esp;&esp;“千歲爺真是賞心悅目。這青天之上,松間的涼月,不足以比擬您儀貌之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