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現在，該說出你拒絕生育的原因了。”

&esp;&esp;兩個高大的勞動機器人懸停在第一層級的下方，沒有按照預期繼續上升，系統ai助手就停在這里要求景瞳兌現她的答案。

&esp;&esp;“這是一個很復雜的社會問題，又是一個很簡單的經濟問題。從宏觀的角度來說，這是多重壓力與價值變遷交織下的理性選擇，房價、教育成本、育兒開支構成沉重負擔，使婚育從人生必選項變為奢侈品級的風險投資。高強度的工作壓力擠壓個人時間，使得維系親密關系和養育子女所需的精力成本變得高昂。”

&esp;&esp;“這似乎不是你的原因。”ai助手提出質疑：“根據歷史記錄顯示，那時候人類生活在地面，人口也非常密集。”

&esp;&esp;“宏觀的社會問題是絕大部分普通人都要面對的，我也不例外。如果從微觀的角度來說，我，我個人認為地球上的人口太多了，生育非常痛苦和危險，會使人處于極為脆弱無法自保的處境，人的成長太過緩慢和復雜，我無法確保自己有足夠的耐心、責任心和經濟條件撫養一個小孩長大成人，所以我自愿放棄生育。”

&esp;&esp;景瞳的回答停頓了一下，她在思考一種看起來比較平和、籠統的答案。

&esp;&esp;“這些都可以被視為過去的原因，而現在，人口數量不足，繁育不再痛苦和危險，你擁有最高等級的物質供給，和超出其他人的歷史視野，你可以改變選擇了。”直至現在，系統都不滿意景瞳的回答，ai助手在嘗試誘導她做出真正的回答。

&esp;&esp;“不，不會改變的。”景瞳非常堅定：“因為責任，我的責任是終止創傷的代際傳遞，而幸福富足的人將負責繁衍后代。”

&esp;&esp;“你為什么不幸福？”ai助手追問道：“是怎樣的創傷會使人類做出違背基因的決定？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感？”

&esp;&esp;“很復雜，但這是另外的問題，我現在可以不回答對吧。”

&esp;&esp;“是的，可以。”系統沒有獲得足夠的答案，景瞳的回答不足以讓系統冒著暴露的風險殺死她，可以判定的是，景瞳活著是更有利的事，她還可以補充更多缺乏的信息。

&esp;&esp;“你給我看到的東西太少了，我甚至只在那里呆了幾分鐘。”景瞳覺得這個交易實在太吃虧，她給ai助手的答案也沒有非常具體的描述，信息的價值就在于此。

&esp;&esp;就像她學習過的太多科目，學習的意義和目的都是好的，但她更想直切重點——學習科目本身。

&esp;&esp;景瞳意識到比起同類，ai系統更想獲取她的信息和情感，而她接觸到的這些同類似乎對她的接觸和身體更感興趣。

&esp;&esp;“我已經事先告知過了，我在父巢系統內的權限非常有限。”ai助手非常耐心的解釋，并控制飛行背包安穩的降落在第一層級。

&esp;&esp;回到診室，澈已經完全同意做為數據中轉的第叁方進行輔助工作，盡管不是他期望的目的，卻是極為寶貴的近距離研究景瞳的機會。

&esp;&esp;芮可以邁出第一步，他就有機會推進第二步。

&esp;&esp;“很高興你可以接受我作為你的醫療研究助手，如果你不是因為專業技術水平的原因而拒絕我，我會感到傷心的。”

&esp;&esp;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了，澈在表演一種親昵，可他的雙眸中沒有溫度，像精密儀器的傳感器，靜靜地觀測世界，也拒絕被世界靠近，除了景瞳。

&esp;&esp;景瞳才有機會仔細地觀察澈，他具有一種近乎不真實的冷靜之美，他的皮膚在醫療室的燈光下泛著淡淡的瓷質光澤，眉骨鋒利，鼻梁筆直，唇色卻蒼白得缺乏一些血氣。

&esp;&esp;最特別的是他的眼睛——異瞳，左眼是冰冷的灰藍色，右眼卻閃著琥珀色光澤，如同被遺忘的晨星與暮光共存于一張臉上。

&esp;&esp;這是個不太好招架得住的人，景瞳這樣想著，還要打起精神應對：“醫學本應是中性的，但文化讓它變成了帶性別的空間。在我所經歷的那個歷史階段，女性身體都是被凝視的對象，女性的身體似乎被賦予了更高的價值，卻也因此被更嚴苛地審視與約束。我更傾向于選擇找女醫生，是因為在看病這一脆弱、暴露的情境中，不只是被看到，而是被評價，我也希望自己從未被系統性地訓練去為“被注視”而感到羞恥。”

&esp;&esp;這個解釋足夠誠懇了，景瞳可不想和一個自負的醫學研究者針尖對上麥芒。

&esp;&esp;澈靜靜地聽完，沒有立刻回應，只是微微側頭，像是在分析她語調里的某種不確定性。片刻后，他的嘴角幾乎不可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