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sp;“我還在屋中讀書,父親就背著我叫逆子,叫兒好生難過。”老者話音未落,就有另一道聲音在齋中明晰響起。揚靈循聲望去,便瞧一少年拉開隔子門自里屋出來,言笑晏晏。
&esp;&esp;他容儀俊美,光映照人,衣衫卻是散亂不羈,連襟間胸膛都露出半寸。揚靈從未見過如此不知修整的男子,目光甫一觸及他的胸口,忙躲避開,頰邊涌出桃花色。
&esp;&esp;老者看到他,出聲呵斥道:“瞧你這放浪樣子,穿好衣裳再見客!”
&esp;&esp;“這又何妨。”少年懶懶應答,隨即信步走到她身前,垂目看她:“就是你要找我學畫?”
&esp;&esp;他靠得這般近,她只要正視,就能觸及他胸前赤裸之處。揚靈朝后退一步,低眉道:“是。”
&esp;&esp;少年隨意展手:“讓我看看。”
&esp;&esp;揚靈怔了一瞬,仰眸疑惑望著他:“什么?”
&esp;&esp;“我說娘子的畫。”他未待她抬手遞過來,徑自伸手過去,將畫軸從她手中抽出,一面舒開卷軸,一面輕笑道:“怎么這么不機靈?”
&esp;&esp;老者在旁輕咳一聲,指名道姓警告道:“梁廓,休得如此放肆!”揚靈在旁雙頰已如施朱一般。她捏著袖口,抬眼瞧他細覽畫卷,不置可否,心中不免忐忑。
&esp;&esp;“娘子學畫多久?”良久,他攏好畫卷問。
&esp;&esp;“兩年有余。”
&esp;&esp;“只學兩年便畫成這樣?”梁廓訝異,隨即下了判語:“實乃可造之材。”
&esp;&esp;老者在旁淺撥琴弦,撫須而笑:“那你是教還是不教?”
&esp;&esp;“教,自然教。”他走到格子門邊,推開門扇,轉身微笑道:“娘子請。”
&esp;&esp;他引她步入內室。房內有一榻一描金書櫥。窗明,幾卻不凈,亂散書冊畫卷,文房諸器。桌上橫鋪生絹一幅,不過水墨數點而已,尚未全干,浸淋淋向下淌些痕跡。
&esp;&esp;梁廓見她目露驚奇,唇角微微一動:&esp;“是有些雜亂,娘子多擔待些。”
&esp;&esp;隨后信手撥走一列器具,展平她的畫作,拿鎮尺壓住,又抽出一支筆舔了舔墨汁,正欲下筆時,像忽然想起什么,仰頭問她:“介不介意我在上面添上幾筆?”
&esp;&esp;她搖頭,他便灑然落墨,用淡淡的青墨在巖上暈染,以作煙靄,那松石便似從霧露中脫將而出,鮮潤可愛。又濯筆在水邊添了只野艇,有漁夫在上理楫,頓時添了不少生趣。
&esp;&esp;揚靈心中暗暗佩服,又見他袖上染了一痕墨色,仍然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不由皺了皺眉。梁廓恰巧抬頭,將她變幻的神色收入眼底,笑著問:“娘子何故皺眉?”
&esp;&esp;她忙舒展眉心,擺首道:“我……妾只是見郎君頗有魏晉之風。”
&esp;&esp;“何謂魏晉之風?”他問。
&esp;&esp;她只是隨口一奉承,沒來得及想太多,怔了片刻,隨即道:“是為任情放誕,不涉俗物,不過……”
&esp;&esp;“不過什么?”他立時接著問。
&esp;&esp;“總覺著像在逃避,于朝政無力,只能偏安于半壁一隅,逃遁在所謂的率性之中……”她見他直直望著自己,自知失言,臉上微微一紅,輕道:“妾只是說魏晉之風,并非說郎君。”
&esp;&esp;“說得倒也沒錯。”他繼續垂眸作畫,邊縱筆蜿蜒,邊道:“現下亦是如此,皆是拜……魏王所賜,娘子是他引薦過來的,莫非不知道?”
&esp;&esp;她未料他如此直言不諱,臉漲得通紅,不知如何為自己分辨,又聽他掉轉話鋒,問:“我還不知道娘子名姓呢。”
&esp;&esp;她信口胡謅了個名字:“妾……姓陵,名旸,日出之旸。”
&esp;&esp;“陵旸?”他細品這個名字:“聽著挺拗口,怎有父母給女郎取這樣的名字?”
&esp;&esp;揚靈不接話,卻見他直起腰,突然朝她湊近,一縷幽幽的墨香頃刻間傳來。她屏住呼吸,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他卻繼續上前,直至她退無可退,被迫到書櫥上,才停下腳步,點漆似的一對墨目直勾勾望著她:“這名字是不是胡編亂造的?你究竟是何人?魏王派你到這兒有何目的?”
&esp;&esp;“郎君多慮了。”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誠懇地望著他:“妾真的只是嘆服于郎君的畫藝,想討教罷了。至于魏王,他是和妾的爹娘有一些交情,才親自引薦。”
&esp;&esp;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她,見她神情一派天真,狐疑退了七八分,正想退開,目光卻不經意落在她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