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琚抱她坐上軺車時,揚靈酒醒大半,卻仍假寐窩在他懷里,側臉貼到他頸邊。蕭琚看出來,伸手摸摸她的臉,笑道:“還裝醉?”
揚靈緩緩掀開眼簾,看他側臉融在皎皎月色之中,言笑晏晏,沒有半分責備她的樣子,遂低低試探道:“阿兄不怪我和叔父對酌么?”
蕭琚神色一暗,搖頭道:“不,阿兄只怪自己未能護好你,才讓他把你帶走。”
揚靈沒料到好端端竟惹他難過起來,她伸手抱住他的脖頸,輕聲道:“沒有的事,是我不好拒絕叔父,阿兄不要怪自己。”
“此事斷不會有下次。”蕭琚沉聲道:“我寧可跟他魚死網破,也不會再讓他動你分毫。”
他說得斬釘截鐵,揚靈心中卻一片惶然——僅是這樣,他就欲與叔父一決生死,若是他知道更多,豈不是……
她有些迷茫,不知當如何應對,拉了拉他衣袖,小聲道:“阿兄,其實叔父他也沒有怎么樣……只是稍微吃了些酒而已。”
蕭琚不以為然,語帶嘲諷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那般城府,想必只是偽飾,暫時拉攏你罷了,誰曉得他意欲何為?”
原是如此。
揚靈若有所失,將臉埋到蕭琚衣襟內,禁不住想,叔父的所作所為都是假的么?他們初次錯認的歡愛、園圃里擺滿的燈籠、他時不時的關切與出現,難不成都是謀算?難不成都如那煙火之虛影、鑠目之焰光,縱使繽紛,俱是非真幻象?
她閉緊雙眸,輕嗅兄長清淡的衣香,看月華如水,無聲淌過她敞開的指縫,悵然想,不論人事如何如幻如電,只有阿兄,才是能真正信得過的。
至于那稍縱即逝的失落出于甚么,她不愿再想。
她這樣小小地縮在他懷里,蕭琚以為是被方才的話瘆到了,伸出一只手牢牢摟著她的脊背,柔和撫摸,又垂目望她,輕輕道:“有阿兄在,莫怕。”
她抬眸,恰與他對視,一對清亮烏眸水汪汪曳著漣漪,是浮動的笑意:“我知道,阿兄最疼我了。”
蕭琚被她這般望著,心驟然重重一跳。他別開目光,視線卻落到自個摟住她腰的手臂上。許是飲過酒,她身子較平日愈發柔軟些,靠在他懷中裊娜如花枝,身上亦是花氣襲人,叫人聞之欲醉。
他想到上回夜半到閣中尋她,她也是如此濃馥的氣息。再抬首一望,她臉上情態亦如前,眼波盈盈,檀口含朱,似引人上前一親芳澤。
他垂眸朝她凝佇,目光漸漸幽晦,叫空氣也都粘滯片刻。揚靈想起叔父平日看她的眼神,不由心跳如鼓,又暗生怯意,只得垂頸偎在他胸口,低低喚:“阿兄……”
這稱謂讓蕭琚如夢初醒,回過神來。他微斂視線,手掌抱攏她單薄肩頭,屏息靜氣,細細嗅聞那一脈幽香。
不知何故,這香氣叫他小腹隱有熱流翻滾,直至送妹妹回閣,在寢殿沐浴歇下,那縷暖香依舊徘徊于鼻間,久散不去。
他翻來覆去良久,終沉沉入夢。錦帷間仍殘余那香氣,猶自幻化成人形,倚在他懷間,目色仿佛,乍若有記。她是高唐神女,還是洛水宓妃?他辨不明,但憑無拘無束的欲念抱緊她,解開她的春衫,將那溫軟如玉的身子壓在身下。
她害羞地喊他哥哥,手臂卻熱烈地將他環得更緊。他急迫地自上而下吮吸她瑩白的肌膚,盡數喪去平素君子風度,在她身上留下道道鮮潤的粉痕。
再分開她兩條玉腿,挺身將灼熱埋入她濕軟溫柔鄉,無師自通前后聳動起來。
夢魂廝纏,她只嬌吟,全無抗拒,切切地遍遍喚他阿兄、阿兄。
阿兄。
蕭琚倏地睜開眼,喘息著望眼床邊,但見羅帳月下飄忽,金獸沉燎已盡,卻不見伊人芳蹤。
夢境宛在眼前,他周身起一身冷汗,只覺對自己無比厭憎。撩帳下床時,他恍恍惚惚,碰碎了案頭清供的木蘭花。
膽瓶砰的一聲摔落在地,聲響脆裂。殿外宮人俱匆匆入閣察看,見他蹈于一地碎瓷之間,雙足劃破出血仍猶未覺。
宮人見之駭異,忙上前,促聲道:“陛下……”
他仿佛此時才見到他們,略一抬眼,淡淡道:“你們都退下罷。”
宮人垂首曰是,如蒙大赦退出寢殿。闔上門前,只見他俯首彎腰,拾起地上那枝木蘭,那在《九歌》中被稱作辛夷的花朵,怔怔喚了句:
“沅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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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靈生辰那日后延州戰事告急,連幾日叔父都未派李萊過來接她,她素來不大喜與人打交道,終于落得個清靜,倒也自在了好些天。
及至五月,天氣愈發見熱,閣中的隔子門俱已拆了,掛上輕薄的簾幕,以便涼風往來。榻上鋪設水紋簟、水晶枕,都是消夏解暑之物。揚靈貪涼,午后便臥在茵席上讀書,或擁枕閑眠。
揚清卻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幾日遣人催她過來陪著擊丸,揚靈拗不過,挑了個涼爽的日子到大內毬場找她。
所謂擊丸,無非是騎在馬上,以杖相逐,把一只大如拳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