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安的父親崔長平是洛北的王,他的兄長是無往不勝的軍中新貴,叔父是太子首師崔太傅。又冠著四大家的姓。南后為何要把崔子安留在京城,有心之人稍微細(xì)思,便能明白其中道理。
所以崔子安最好是碌碌無為一輩子,但凡有點(diǎn)建樹,那都是將自己的父親和兄長至于危崖之上。
但這時(shí)候太子卻偏偏要把人塞進(jìn)品官之列。
這不奇怪嗎?
當(dāng)然奇怪。
但是蘇慕嘉不能說。金陵不比長安,他必須萬分仔細(xì)。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fù)。
方臉看著蘇慕嘉,好像在等著他的回應(yīng)。但是蘇慕嘉只是笑了一下,道,“殿下定有殿下的考量,我哪敢妄斷。”
“蘇大人說的對,倒是我口無遮攔了。”南平話雖這樣說,但是說話依舊還是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但是不過閑聊而已,蘇大人何必如此謹(jǐn)小慎微呢。”
蘇慕嘉出宮的這段路走的很不順利,引路的小太監(jiān)將他帶到了一個(gè)岔路處后便不見了蹤影。天已經(jīng)暗了,幸有沿路的燭燈讓他還可以看的清眼前景象。他正思索著出路,眼前忽的一黑。像是被人拿什么套住了頭。
緊接著被人狠狠踢了一腳在腿彎,膝蓋傳來猛烈的疼痛,蘇慕嘉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而后又是一陣狂風(fēng)暴雨般的棍棒打在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蘇慕嘉只能勉強(qiáng)感受到自己被人群圍住。密集的毆打甚至沒有給他任何反抗的機(jī)會。
就像是在幼時(shí)在長街經(jīng)歷過的那般,承受那些毫無來由的惡毒。
蘇慕嘉想過有人會找自己麻煩,但卻是沒想到會這么直接。
不過也是,憑借他的身份,在金陵城任誰都能上來踩上一腳,何須費(fèi)心。
他清楚自己不能還手,因?yàn)槿舨荒茏屗麄冺樢猓@麻煩便沒完沒了了。
這些“貴人”的脾性,他再清楚不過。
他緊緊護(hù)著那個(gè)木盒,捏緊了手掌,感受到棍棒好像透過皮肉,打在了骨頭上,每一寸都在要命的疼。腥甜的味道在嘴里散開,那是他最為熟悉的感覺。
“什么人在那邊?”
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然后便是雜亂的腳步聲,好像是那些人跑開了。緊接著,頭上的罩子被人揭開。
有人用燈籠照著他的臉,忽然的光亮讓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然后再緩緩睜開。
他還保持著跪立的姿勢,于是自然的仰頭去望對方。
那人清冷直立,正垂眸看著自己。
“殿……殿下?”
蘇慕嘉還有些楞,有些猶豫的喚了一聲。
他反應(yīng)過來連忙動作想要行禮,面前的人卻已經(jīng)蹲到了自己的面前。
對方緩緩伸手,手上的帕子慢慢擦拭過自己的臉頰。
額間流落的血液染紅了素色帕子,李祁的視線落在那處,動作認(rèn)真緩慢,像是安撫一般。
蘇慕嘉一動不動,看著眼前近在咫尺 ,可又遙不可及的太子殿下。
好看的樣子和記憶中一般無二。
“對不起。”
李祁收了手,看著蘇慕嘉說道。
蘇慕嘉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有些毛病的。長大之后他總是時(shí)不時(shí)的會恍惚,在某些時(shí)候覺得自己從未長大,而是死在了那條破爛惡臭的長街上,死在了某次毒打之中,或是某個(gè)難捱的冬日里。
就像自己從來沒有逃出過那些噩夢一樣。
比如剛才。
他不該感到委屈的,因?yàn)檫@便是他的命。
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感到委屈,因?yàn)槟蔷洌皩Σ黄稹!?
那三個(gè)字比任何棍棒疼痛都厲害多了,蘇慕嘉覺得心里酸酸澀澀的疼。
“為什么?”他問了那句當(dāng)年沒有問出的話,“又不是殿下的錯(cuò),殿下為何要道歉?”
李祁幾乎沒什么猶豫的回答道,“讓賊人橫行,大人在宮中遭此劫難,是我管教有疏,這是其一。若是我剛剛聽見聲響,早點(diǎn)過來,你便不會挨打了,這是其二。既是我的錯(cuò)處,我自然該道歉。”
“試一下,還能自己站起來嗎?”李祁試著想去扶蘇慕嘉,手剛碰到蘇慕嘉的手臂的時(shí)候,對方明顯抖了一下。
“常公公,叫頂軟轎過來把蘇大人接到東宮去。再去太醫(yī)院請段太醫(yī)過來東宮一趟。”
“欸,奴才這就去。”
“不用。”蘇慕嘉說著順手抓住了李祁的衣袖,又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剛剛撐過地面,上面的泥土還混雜著自己的血,肯定弄臟了殿下的衣袖,而后立馬將手撒開了。
他撐著地面,“我可以自己起來的,身上的傷也沒有大礙,我現(xiàn)在回府就是。”
李祁卻制止了他的動作,“軟轎馬上就來了,蘇大人傷成這個(gè)樣子大搖大擺走出宮去,是想讓人怎么說我?”
蘇慕嘉被安排在了一個(gè)偏殿的房間里,室內(nèi)的地爐燒的很是暖和。
太醫(yī)仔細(xì)看過蘇慕嘉身上的傷后,退到李祁身邊回話道,“都是些皮外傷,沒有傷及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