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聽到賈琰的這番話，高先生并未急著回答，而是抬頭認真打量了他一番，方才不急不緩地回道：“善為政者，弊則補之，決則塞之，小友何必自擾之。”

&esp;&esp;而一旁的賈琰聽到，語氣卻染上幾分激動道：“若是善為政者，又何至此！”

&esp;&esp;看著面前神色激動的少年，高先生起先未語，沉默良久，就在賈琰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失了分寸時。

&esp;&esp;他面前的老者吐出了在他今后的仕途生涯里影響了他一生的一段話。

&esp;&esp;“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天不仁，休怪萬民怒！天與萬民生，亦與萬民滅。”

&esp;&esp;“若粟不裹食，賢不納之，卿何謀？”

&esp;&esp;“若民不聊生，哀鴻遍野，易子而食，慘絕人寰，天不作為，卿當何謀？”

&esp;&esp;“若他日登高，一人之下，權傾朝野，風光無限，卿又當何謀？”

&esp;&esp;“皆時，道是民重亦或是權重。”

&esp;&esp;“卿可知，卿可說。”

&esp;&esp;突然，面前的高先生一改往日的溫和而變得咄咄逼人。

&esp;&esp;看著眼前這個平日里和善儒雅，德高望重的老人，此時卻老態驟顯，雙眼布滿紅血絲，滿頭白發，心中似有無限憤懣的老人，賈琰一時竟有些被震住。

&esp;&esp;他從未想到，看似最為忠君愛國的高首輔，高先生，也會說出如此離經判道的話，這不禁沖刷了賈琰對這個封建時代古板守舊的士大夫形象。

&esp;&esp;可當他轉念一想，原本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便是古人說出的，只是如今從這個一向遵從君臣綱常的大儒口中說出所帶來的震憾更大。

&esp;&esp;而當將這些時日因憂心邊疆戰局，山西民眾，皇權傾軋，昏君當道等等朝局亂象，心中所有的不滿，憤怒通通述出后，高先生看著眼前這個似是被自已嚇到的少年，突然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直到驚擾了角落里其他專心看書的學子，方才停止。

&esp;&esp;大笑過后，看著像是被自己的話嚇到失語的學生，又轉而安慰道：“老夫這幾日心情不暢，失了言，還請小友不要放在心上。”

&esp;&esp;賈琰聽了回過神，知道先生誤會了，他并不是因為害怕而失神，而是太過于震驚。

&esp;&esp;這樣的話，也許在現代社會，一個普通的學過幾天歷史的高中生便能侃侃而談，因為相比這個時代那個時代所接受的君臣思想幾乎為零，但這話是出自一個自幼便接受君臣，倫理綱常典型的士大夫形象的人口中說出卻最是震撼人心的！

&esp;&esp;短暫的震驚過后，賈琰搖頭，堅定地出聲道：“先生大義，不必妄自菲薄，君子大義，從不遜于天地。”

&esp;&esp;聽著面前這個年僅十三、四歲少年的話，看著對方認真的神色，高先生不禁眼眶微紅，想來他自幼習文，少時立志登科，學得一身文武藝，報與帝王家，而今四五十年載，終不忘少年志，卻也難免辛酸淚，志雖遠，卻與帝王之愿兩相違，終不達。

&esp;&esp;如今見了年輕的賈琰，少年英氣，雄姿勃發，倒讓他突然想起年少時志氣雄發的自己來。

&esp;&esp;第87章 回府

&esp;&esp;“先生。”賈琰沉聲行禮道。

&esp;&esp;“坐吧，不用多禮。”高老先生吩咐道。

&esp;&esp;等到賈琰拿著今日的策論，遞與先生后，兩人就開始了今日的授課。

&esp;&esp;高老先生他，并未收賈琰為徒，他自致仕，已有十余載不再收弟子了，如今能親自教授一、二也不過是看其心赤誠，讓他動了惻隱之心罷了。

&esp;&esp;人老了，看到年輕的孩子，就會想起從前求學艱辛的自己。

&esp;&esp;況且，難得見出身勛貴的后代能有如此刻苦，致力于科舉之路的，難免提了興趣，順道指導一、二。

&esp;&esp;待今日授完課后，賈琰照往常一樣提出了告退，只今日又行禮多道了句，“明日恐怕不能來聽先生授課了，家中祖母來信，要他務必趁休沐回趟府上。”

&esp;&esp;高先生聽了，也并未有什么不滿，他指導賈琰這位學生這些時日里，知他性格穩重，知進退，所以此番聽到賈琰的請辭，也順便與他批了假，吩咐道：“既如此，你明日回府看望家中祖母后也不必急著趕回來，待休沐結束后再回來也不遲。”

&esp;&esp;賈琰聽了，知高老先生并未因他的貿然請辭而不悅，鄭重行禮謝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