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菁菁一邊感慨,一邊繼續翻,翻著翻著,她的手突然間停下了。
咦,好像不對呀。
她立刻又往回翻,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印刷錯誤。
謝廣白抬頭,朝她走了兩步,小聲問:“怎么了?”
這時飯店走進了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他開口詢問:“同志,能賣兩個饅頭給我嗎?”
說笑著練習的服務員,趕忙上前招待:“同志,不好意思,現在我們的饅頭還沒蒸。只有早上剩下的,已經涼了。”
“沒關系。”男顧客掏糧票和錢,“給我來兩個,有熱水嗎,給我倒一杯。”
“有有有。”服務員立刻忙起來。
葉菁菁收回了視線,回答謝廣白剛才的問題:“我覺得這兒有點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書印錯了。”
謝廣白驚訝:“錯了嗎?哪里呀?”
這一套叢書,他上大學的時候,翻看了足有上百遍。
他沒發現哪里有錯啊。
他的大學老師,有時候也會借他的書給大家補課,同樣沒說哪里有錯。
竟然有稿費(捉蟲) 為什么不能改教材……
謝廣白低下頭, 正要湊近了細瞧。
旁邊咣當一聲,椅子撞到了桌子。
正在吃饅頭的那個顧客,身體往后仰, 手伸向脖子,人已經要倒下去了。
這這這, 這是正經地嗆到了。
剛才大家還說要試試看, 海姆立克法到底有沒有用,可惜沒人給他們實地操作。
結果, 危機就擺在面前了。
服務員大姐剛好給他端水過來,見狀猛地沖過去:“同志, 你配合啊。”
眼看著她的拳頭一下兩下三下,一直往上頂,顧客卻沒有好轉。
謝廣白趕緊拿起大號針頭, 準備實在不行的話, 他接手給人做環甲膜穿刺術。
只是不到迫不得已,他并不打算怎么做。
倒不是因為害怕院外操作, 這種有創性治療方法容易引發醫患糾紛——
七十年代,大家在這方面沒啥概念。
而是上了環甲膜穿刺術的話,那后面他們再想推廣海姆立克沖擊法,效果估計會受到大大的影響。
葉菁菁也在旁邊盯著,隨時準備接手自己試一試。
比起兩位年輕的老師,服務員大姐反倒是最鎮定的人,她一下接著一下,手一點也沒抖。
愣是在大家開始絕望的時候, 那憋得臉上青紅交織的顧客,終于開始嘴巴一張,咳出了一團饅頭。
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懸著的心終于落回了胸腔,好幾個人甚至一屁股跌坐在了板凳上。
媽呀,剛才真是嚇死人了。
真怕這人救回不來。
不知道究竟是誰帶的頭,大家開始用力鼓掌,掌聲瞬間如潮水般洶涌澎湃。
飯店經理更是跑到謝廣白面前,給他豎大拇指:“謝大夫,你真是白求恩啊,還是你厲害,簡直妙手回春。”
原先這兩個小老師雖然說得信誓旦旦,但大家一直都是將信將疑。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現在他們親眼看到了,想不相信都不可能。
要不是自己從頭看到尾,他都不敢相信——
這么簡簡單單的辦法,居然就能救人命。
葉菁菁趁機強調:“大家好好復習呀,這個辦法千萬要牢牢記住。大人跟小小孩的方法,不一樣,也不要搞混了。”
眾人連連點頭應和:“一定一定。”
一片熱鬧聲中,郵遞員背著郵包進來了。
看見謝廣白,他立刻笑了:“謝大夫,我打門口過,看了就覺得像是你。囔,你的信——哈哈,你是不是又在報紙上發表文章了?是報社的信呢。”
上次那一封信,就是他交給謝廣白的。
后來他在郵局看報紙,才知道原來人家謝大夫厲害著呢,已經在報紙上發文章了。
飯店里頭的職工們瞬間沸騰,齊齊跑過來看熱鬧。
1977年,這片土地上的人講究的是集體主義,基本沒有個人隱私的概念。
所以也沒覺得看人家的信,有什么不對。
這又不是男女同志搞對象,寫的話外人不好看。
這可是報社寫給謝大夫的。
謝廣白卻是滿頭霧水,因為他非常肯定,他只投過一次稿啊。
等到信封打開,葉菁菁眼尖地看到了匯款單,頓時眼睛一亮。
那匯款單上面居然醒目地寫了兩個字——稿費!
她的老天鵝,她的老天奶!
竟然有稿費!!
謝廣白也目瞪口呆,稿費這個詞已經消失好多年了。
在之前很長一段時間,稿費被當作是“資產階級法權”的象征,直接被取消掉了。
甚至連大名鼎鼎的,各地政府組織的“寫作班子”,同樣也拿不到稿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