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道大得驚人,群青掙不開,便沒有掙扎,她閉上眼,口中只有冰涼的鮮血的銹味。直到她唇上胭脂被他吃盡,血與朱砂分不清彼此,他方才緩緩地離開她的唇。
“你想問玉沸丹嗎?”他垂眼望著她手中空瓶,半猜半問道。
“我只吃了一枚。”陸華亭望她,黑眸中微含笑意,“其余全從城墻上扔下去了。”
似看到了群青臉上疑問之色,他接著道:“你還記得,我們在云州遇見的商戶夫人嗎?”
群青知他說的是云州那個因玉沸丹上癮,破家敗業的綢戶之妻。
“我若死了還行……”陸華亭道,“若是未死,來日方長,不舍拖累娘子至此,所以……”
所以發病之時,都是忍著。
群青已明白他未竟之語,見他周身發抖,從袖中取出寒香丸塞進他口中,一手將他抱緊。
“知道你辛苦。”她柔聲道,一手輕輕撫他后背,“我來了,你可以睡了。”
話音未落,便覺身上一沉,陸華亭已徹底昏厥過去。
群青喚來竹素二人,三人一起將陸華亭扶到鋪屋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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懼于大宸突然增加的強弩和兵力,南楚停攻后退,天亮之時,滿地的尸首終被清理干凈。
城上守將本以為終于來援,聽聞來的是緋衣使,只帶了幾百人質,一千精兵和些許糧草,不免有些失望。
“緋衣使不是談判的嗎,有用嗎?”
“好像是司馬的娘子。”
“哦。是那位送飯的夫人吧!”守將忽然又添了幾分親切,紛紛出門來看她。
群青立在望樓,背影挺直而纖細,正指揮人用紗幔重新搭好琴臺。
“夫人,你怎么來的,圣人到底怎么說?什么時候來援?”竹素說。
“凌云將軍中伏沒有消息,現在半截大軍群龍無首,還在等凌云將軍。”群青說,“這一千精衛是我強要的。”
竹素表情很凝重:“南楚有幾萬人,幾千人實在杯水車薪,夫人過來,實在很危險……”
群青掀開布幔,把修好的琴擺放進去:“兵書我也看過幾本,我來替他。實在不行咱們一起死在此處,也算我從心之舉,好過囚于斗室,什么也不做。”
尚書求援,帝后原本不同意她來。是她說有退敵之計,李煥方答應了她的請求,嘆了口氣道:“你夫妻伉儷,畢竟是太上皇當年賜婚。朕不忍看你們生死相離,去吧。
……
天亮起來,照亮滿地著鎧甲的尸首。
南楚的人馬折損不少,沖車亦遭重創,四處凹陷。
兩軍陷入對峙。赤色帥旗飄揚而起,慢慢地躍上沖車頂層。
“阿姐。”金燦燦的晨曦之下,凌云諾走到了沖車頂層,他披著厚披風,聲音微啞地朝這邊喊:“阿姐,昨夜聽說你來,才停了攻城。你過來,孤的信你看到了。我不想傷你。”
等了許久,群青才掀幔而出,踱至城邊,與他遙遙相立。
今日確實晴朗。二人之間,隔著幾乎虛幻的金光。
群青看了凌云諾一眼,便越過他,望向他身后,那道穿紫衣的消瘦挺拔的身影。
朱英這次沒有覆面。距離太遠,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依稀能猜到她的臉上神情冷漠而抗拒,那表情使得她整個人都與記憶中的阿娘全然不像同一個人。
阿娘看到她,會是什么樣的心情?是不是很訝異,一枚棋子亦敢走到棋手面前。
群青面上冷凝,心中卻沸滾,她道:“陛下,我乃大宸緋衣使,攜南楚人質百人、黃金百兩、彩帛百匹,前來議和。你是要與我議和嗎?”
“孤以為,至少只有旗鼓相當,才能談和。”凌云諾道,“你那城上還有幾千人,幾百人?”
“北境戰場,凌云將軍已勝,七萬援軍已在路上。圣人不忍云州再受干戈之苦,令我先至。”群青道,“我勸陛下現在議和,屆時再想談,便不好談了。”
“凌云翼已勝,我們怎么沒有收到消息?信你還是信孤的消息?”凌云諾道。
“想信就信,不信也無妨。”群青道,“陛下帶了幾萬人出來,如今還剩幾萬?看看城下的尸首,仆地三層,死前這些人才剛安穩不到四年。你也不在乎他們,你只想要贏,信誰的消息,不都是必死的命?”
戰車上下,一片沉甸甸的默然。
“你……”此話擊得凌云諾面色一白,“是李家竊國在先!你身為皇族血脈,背信叛主,為何你不懂國仇家恨的滋味?”
“我是不懂國仇家恨的滋味。”群青笑笑,“但我一步一步爬到三品之位,手刃仇人,而今持節站在你的面前,只為換回我活著的阿娘。芳歇,我告訴你,北戎皇族的女人,父死子娶,兄死弟娶,你的阿娘貴為長公主,為了助你要受如此折辱,你在她托舉之下,方能號令這萬人之軍。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你身不能庇母,還妄言什么國仇家恨?你若有半分血性,就先把她從北戎接回來,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