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時,若蟬還在睡夢中。群青艱難地爬起來,呵一口氣揉搓凍僵的十指,輕手輕腳地穿上衣裳,走一段冰雪覆蓋的路,叩響長慶宮的宮門。
誦春看到她時,總是滿臉歡喜,拿出新的繡樣請她指點。
群青每隔幾日便來一次,借幫誦春指點刺繡的機會,觀察一下陳德妃:“娘娘近日身體如何?”
誦春說:“圣人讓醫官開了些安神的藥,娘娘晚上不用祝禱也可以睡得好了?!?
雖然陳德妃還是坐在床邊,如同泥胎木塑,但群青還是留有一線希望,盼望她能醒來,得到一點線索。
等小內侍將藥碗拿來,群青便端起碗喂陳德妃。陳德妃緊閉嘴巴,群青想到什么,自己先喝了一勺。
有些苦,但藥沒有問題。
陳德妃黑漆漆的眼睛,像鏡子一樣倒映出群青白皙沉靜的臉 。再喂時,陳德妃張開了嘴。
群青一勺一勺地喂藥,一抬眼,卻看見誦春在窗光下看書:“可是在準備內選?”
誦春笑道:“自從群典儀跟奴婢說了那番話之后,奴婢便發誓好好準備明年的六尚考核。夜里抱著書睡,奴婢有種感覺,明年一定能考上。”
時間差不多了,群青準備離去,卻感覺有人拽拽她的衣角,她回頭,陳德妃在她手中塞了一物。
群青攤開掌心,只是一塊姜糖,她沒有失望,心中反而一暖,將半融化的姜糖包裹起來。
走在雪地中的時候,她想起,以前自己喝苦藥的時候,阿娘也會給她備姜糖……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及至進殿門,群青的步子猛地加快。
她發現殿內在吵鬧。
吵鬧的原因,是因除了今日應試的舉子外,小內侍又帶進來六人,說是領燕王手諭,讓這六人一并應考。
原本應考的考生自是不愿意,對那幾人指指點點,吵鬧起來,坐在屏后的幾個主考官亦是奇怪。
那六個考生面對眾人,神情驚惶。也不怪他們無地自容,幾人頭發打綹,皺巴巴的布衣向下淌水;那張其如更是比上次群青見他時又瘦了一圈,還身患風寒,咳個不停。和殿中雪衣廣袖的舉子們相比,簡直像逃荒來的。
群青只聽身邊女官竊竊道:“說是坐漁船趕來的,中間還翻過船,想必是沒顧上換衣服便趕來了?!?
“群典儀,你說我們該如何是好?”身旁的陳典儀打量著群青。
群青看看那幾人,神情平靜:“你我履職而已,若敲鐘時還混亂,可是司考官的過失?”
說著便將一張空桌案搬到外面。
有她打樣,女官們迅速動起來,陳典儀看了眼門外:“我去給他們拿罩衣,省得弄濕卷子。”
這六人套上罩衣就座,面露感激,其他人再不忿也只得跪坐,面對自己的考卷。
銅鑼敲響,香篆燃燒。那六個舉子們捉起筆,神態便已不同,殿內只剩奮筆疾書的聲音。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群青靜靜看著他們答卷,想必陸華亭把人弄過來廢了不少力氣。
反正都要一考,人都來了,她沒有阻攔的道理。
殊不知門口還有一個頭插金簪的年輕妃嬪。
此人是趙王的側妃阮氏,也是李盼最寵愛的側室,目光深深地看向殿內。
群青忽然聽見了嗡嗡的聲音。其他女官也驚訝起來:“蒼蠅?總不會是那幾人身上餿味太大,招蒼蠅了?”
只見坐在最后的那六名舉子,有幾人身邊盤懸著黑色的蟲蠅,他們搖晃腦袋,有人拿手去揮,顯然受了干擾。但那蟲蠅卻在他們身邊盤繞不去。
陳典儀回頭看了一眼窗縫,責備道:“群典儀,似乎是你沒將窗戶關緊,你去驅趕吧?!?
“就是呀,朱尚儀安排得清清楚楚,若影響了考生,司考官要受罰?!?
群青定睛看了一會兒,心下一涼。那根帶尖刺的蟲蠅本不是蒼蠅,是虎頭蜂!
若不能及時趕走,虎頭蜂蜇人極痛,會致人頭暈目眩,若它當真蜇了考生,那人這場考試便終結了。
但她若去驅趕,驚擾了考生,自有人會給她扣上罪名。
陳典儀目不轉睛地望著群青,群青卻徑自走向角落的香爐:“群典儀,你去哪里做什么?”
群青用手指捻了一把迷迭香,摸了下自己罩衣后領,旋即一言不發地走向了兩列桌案之間的過道。
群青的腳步輕而平穩,儀態端莊,左右看看,正是巡考姿態。
按宮規,司考官每隔一刻鐘,便會巡考一次,考生們并不在意,反倒覺得這女官帶過一陣極淺淡的香風,沁人心脾。
陳典儀盯著群青,卻見群青根本未曾伸手打擾考生,只是緩慢地從那幾名舉子身邊經過,那原本環繞舉子的七八只虎頭蜂竟飛過來,聚集在她的后領上。
見最后一只虎頭蜂也飛過來,群青垂眼,快步回到屏后,幾個女官看清她帶著一領子蜂,都駭得向后退去。
群青靈巧地將罩衣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