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直直撞上樹干,另取了道,群青又取了一箭。
“青娘子不是不會騎馬嗎?”狷素大驚,“她這樣……長史!”
陸華亭已拍馬追了上去。更讓狷素驚訝的是,風中他徐徐張開弓,冷靜地瞄準群青的后心。
陸華亭的眼眸漆黑,余光瞥見左腕上檀珠,卻沒有動容,老和尚的幾句話,又激起了他的仇恨,將他帶回當年密不透風的絕境,如溺深海,無法呼吸。
他知道這樣一件事被政敵所知,日后一定會威脅他的性命。
他也不是第一次動殺心。
這一箭出去,她幾乎不會吃痛,即刻斃命。此女的威脅,她的纏繞,她帶來的所有意外和阻礙,便全都煙消云散,他有把握再將一切撥回正軌。
陸華亭瞄著那道纖細的背影,然而,那道影子卻漸漸偏移,歪出了他的靶心。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群青的馬跑偏了。
她似乎突然失去了馭馬之能,像個不會騎馬的人,身影搖搖欲墜,任憑馬的軌跡歪斜出去。
楊芙的神情也怔住。
腦海中浮現出少女群青騎馬的樣子, 那是她青蔥年少時最喜歡的模樣。
群青十一歲便會馭馬,打馬球時比昭太子還要風光,游戲時能越過眾人, 孤身為她取來花球。
群青縱馬提燈, 衣袂在風中飄逸如仙,她躍下馬,身上衣裙方才飄落下來,她說:“公主,不用去和親了。”
從未像今日這樣, 坐在馬上, 扯不住韁繩。
為何會這樣呢?
剎那間, 清凈觀那夜的回憶如驚雷, 閃現楊芙的腦海,也閃現在群青的腦海。
當時城破,她們兩人藏身觀中。時玉鳴是清凈觀的守衛, 他胸口中箭, 撐著最后一口氣, 慢慢地移動到門邊, 背靠著觀門, 用自己的身軀抵住門板。
然而下一刻, 那門板傾塌下來,將他壓在下面, 一匹白馬揚蹄踏破門板,闖進觀中。騎在馬上的人通身鐵甲沾滿血漬,戴著青銅鬼面, 宛如修羅。
李煥確實對她很好,但那夜的李煥也確實陌生可怕。
他騎著的那匹白馬露出牙齒, 四蹄飛揚,隔著門板踏了時玉鳴的尸骨,從此馬在群青眼中,變成了猙獰的象征。
是因為這個嗎?楊芙的呼吸急促起來,這后知后覺的恍悟,像一根扎進心中的刺,帶來陣陣的刺痛。她看著那道身影,眼淚涌了出來。
時玉鳴死后,群青再也騎不了馬。
群青的冷汗涔涔而下,不知何時淌過眉宇,打濕眼睫,眼睛刺痛。她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耳邊鼓動,這么久了,她以為自己可以克服,然而還是不行。
好在方才第二箭扎在馬頸上,鄭知意那匹馬已然衰弱減速。
群青被冷汗打濕的手指無法蜷縮,身體僵硬如石,夾不住馬腹,她知道自己馬上
可能撞樹,或是掉下來,但她看不清前路,包圍她的杉林,在風聲中旋轉。
那瞬間,陸華亭松了手,那一箭破空而出。
箭擦過群青的脖頸,錚然釘在樹干上,令馬匹驚止。隨即又是連續兩箭,射中馬前蹄。馬嘶鳴一聲,腿一彎,向前跪倒,一股巨大的力將群青拋落下來,在滾落在地的瞬間,有人攬住她的腰,一股力道將她重新帶上馬。
這人的懷抱虛而溫存,使這依偎如同玩笑,風吹過衣袂,黃香草的氣息涌入鼻端,群青碰到他后腰硬質的蹀躞帶,似乎被太陽曬得滾燙,又好像冰涼,竟讓人覺得扎手。
意識到這是誰,她立刻松了手。陸華亭本就抱得虛,忙夾緊手臂,卻止不住她的下墜,以至于兩人一起失去平衡,從馬上栽下來。
群青摔了個七葷八素,但因為太震撼,她竟一時忘記了疼痛。她想坐起來,被陸華亭一只手壓住肩膀,按在了地上,他皮笑肉不笑道:“某救娘子,緣何恩將仇報?”
群青反手攥住他的手腕,那只手便壓得更緊,她只得松了勁,望了他一會兒,下意識道:“長史是不是射偏了?”
杉樹與天幕間,陸華亭那雙黑眸中的笑意收斂,現出一瞬的茫然,然而很快便又笑起來:“就是射偏了。”
群青瞥了眼他的手臂,這么躺著感覺劣勢,便掙扎著搓了搓袖中布條。陸華亭正要開口,突然看見群青臉上出現無數紅色斑塊,紅痕很快蔓延到脖頸,唯有一雙眼睛望著他。
這一遍,鄭知意安全落地,狂奔過來,望見群青躺在地上,嚇了一跳:“青娘子,你的臉……”一抬頭望見陸華亭,她伸手便將他掀開,急道:“你走開,離遠些,沒看到你讓我的女使過敏了嗎?”
“天呢,我長這么大,頭一次聽說對人過敏的。”狷素亦追過來,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群青,又望了望陸華亭,“長史,你真的讓青娘子起瘙癢風疹了?”
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陸華亭瞥了他一眼,未等狷素說完便站起來退到遠處,一直緘默地退到樹蔭下。
此時李玹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