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凜驚訝:“不是聽你所說,沒有擅動嗎?那些人原本不服氣,背地里罵你,等到燕王的伏兵沖出來,他們才如鵪鶉一樣個個不吭聲了。”
“我幾時說不要擅動?”群青疑惑。她分明記得,自己寫的是“動手”,怎會變成了相反的指令?
安凜比她更疑惑:“青娘你傳我的蠟丸呀:‘寧愿被罰,不要行事。’”
群青眼眸轉動,忽然意識到什么,心下一沉:“完了,蘇潤……”
安凜道:“蘇潤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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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潤正在門邊,抖著手展開紙箋,再次確認上面的文字。
“動手”。
短短兩字,卻似包含著無數重要的信息。
蘇潤沒想到群青會給他這樣的答復,可是青娘子做事總有道理,從未出過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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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已經幫襯了他這么多,他若不能領會,總不能叫她如教習小兒一般,次次都掰開揉碎地教他生存吧?
寢宮之內,甜果香充盈,軟榻之上,金帳懸起,丹陽公主撐著腦袋,背對他側躺在軟榻。臂彎垂落一件繡鸞鳥的大袖衫,露出脖頸和肩背。
蘇潤將紙箋藏好,懷著赴死的決心,推門走到了榻邊:“臣蘇潤,奉命來給公主畫像。”
丹陽公主一個激靈,下意識將大袖向上扯了扯,只回頭訝然地瞧著蘇潤,疑心此人被奪了舍。
他不是寧死都不肯做這等傷風敗俗之事嗎?
她眸中流露意興闌珊之意,什么死不死的,惺惺作態罷了。
蘇潤在畫架上揮筆畫起來,丹陽公主見他神色緊張,目不斜視,反倒松弛下來,將那袖衫又往下滑了滑,露出整片背部,背上刀戟傷痕縱橫。
蘇潤未料看到這樣的景象,筆不由頓住。
丹陽公主見他半晌無聲,道:“蘇卿,本宮背上有傷,可是丑陋難描?”
蘇潤許久才道:“聽聞公主少時從軍,看來是躬身拼殺,臣等坐享太平,又憑什么說丑陋呢?應與圣人、燕王之傷等同,是功勛標志。”
蘇潤又道:“臣擅工筆,會以金墨描繪公主的傷痕。”
蘇潤的答復雖緊張,卻是不卑不亢,真心實意,丹陽公主不由回身,看了他一眼。
只害怕她不穿衣裳,蘇潤卻將臉偏過去。
他目不斜視,又快步繞到窗前,關上窗,才驚見院中有個人。
是孟觀樓,見他關窗,面孔已漲成紫色。
蘇潤大駭,好在離得遠,孟觀樓沒看見他。丹陽公主笑起來:“他來求我,念在一起長大的份上,不要遷怒于他家人。本宮就是要他看看,本宮過著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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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就畫,蘇卿為何關窗?看不得別的男人看本宮么?”丹陽公主笑道,“你可是想好了要與其他家令一般討好本宮?”
“天涼了,秋風滲骨,公主穿得不多。”蘇潤背對她道,“所以才關窗。”
丹陽公主一怔,攏了攏那單薄的衣衫,輕浮的神情卻是淡下。
她披好衣裳仔細地去看蘇潤的畫,目光劃過那金墨的傷痕,果然喜歡,半晌,語氣柔和了許多:“陸卿說你好,本宮還不認同。如今看來,確實有君子之風,不是虛偽之輩,是本宮折辱你了。你畫吧,待到畫完,去將案上那張輿圖也幫我描了。”
蘇潤方才見丹陽公主衣冠不整,沒有臉紅,聽聞她的贊許,卻是臉紅了。
他描著輿圖,心里不禁感念群青料事如神,丹陽公主,原來真的不似他想象的那般不講道理,是他一葉障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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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燈火通明。
灰隼的尸體擺在地上,尺素跪著望它一眼,啞聲道:“長史雖讓屬下留在府中,屬下擔心,違令與一府軍對換,跟了過去,未料這畜生聽錯了號令。”
陸華亭凝望著她:“擔心,你是怕你主子擔心吧?”
尺素陡然抬眼,神情驚懼。
醫官在為陸華亭接手腕,正骨劇痛,他額上分明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卻仍是面無表情,眸中倒映幽色。
“帶下去吧。”
尺素掙扎啜泣,還是被兩個府軍拖下去。
竹素等人望見此狀,臉上一片壓抑。
過了一會兒,狡素回稟:“您讓屬下近日暗中跟著尺素,昨夜屬下隨行,跟著她到了一處莊子,尺素悄悄去給人送衣食。”
“原來四年前孟觀樓找到了尺素的弟弟,將他收進府中做府兵,她弟弟便是那日在東市打我們時,那個帶頭的潑皮,人被孟觀樓安置在莊子內,已被屬下抓住。”
“怎會有弟弟?”狷素有些著惱,“長史不都選親緣淡薄、沒有兄弟的人嗎?”
“當日尺素和她爺娘伙同村人隱瞞,只當領兩份官差是占了便宜。”狡素說,“孟觀樓以她弟弟的性命和她的前程相逼,尺素便答應,做了內應……”
“長史要如何處置尺素?”狷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