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他手上還有一盞燈,散發著微微的光明。
他將燈提高一點,照亮階下站著的李煥憤怒的臉。
“我說你去哪里了,原來干這事去了。”李煥已換好戎裝,壓抑著怒火,低聲道,“你難道不知曉我最厭惡與后妃結交,一個個給父皇吹枕頭風,只會將朝局攪亂罷了!”
陸華亭看著他,眼中噙著無謂的笑意:“殿下,好事你叫蕭荊行去做,我做不來。”
李煥一時竟叫他身上的迸發出的冷意鎮住。
陸華亭安靜地走下來,李煥留意到,他與自己拉開了一些距離。
上一世李煥堅決不與后妃結黨,叫李玹與受寵的新妃結交了個遍,將李煥打壓得很慘。
陸華亭本就是不擇手段的人,既得先機,沒有道理不加以利用。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李煥低聲道,“可你干的是什么事?未經我同意你就敢攬下迎佛骨的事,我的印不是叫你這樣蓋的。那上下需要多少銀錢,你給我變出來?!”
陸華亭:“錢的事我與王妃會想辦法,無須你多慮。”
“不僅是錢。”李煥想不通,“楚國亡國,不就是因為皇帝湎于修道,不理政事?阿兄提倡神佛之事,我本就不快;現在倒好,我們燕王府也大力主張。”
陸華亭道:“三郎,你可知舉國上下有多少寺觀?僅長安便有二十六寺,四十八觀,信徒不計其數。如今新朝最重要的是盡快爭取民心,琉璃國是佛教正統,若能迎佛骨入長安,便意味著被琉璃國承認為正統,千萬教眾自然歸附。這么好的事,為何不辦?依我看,還要大辦。”
李煥住步。陸華亭頭都沒回:“看我做什么?”
“我覺得你近來好像變了個人。”李煥道,“我看不清你到底要做什么。西市之事本就是孟觀樓構陷,為何不查?不知這些手段哪里學來的。”
“誰說不查?此事暗查。殿下,我不想瞞你。”陸華亭轉過臉望著李煥,黑眸中沒有分毫笑意,“這世上有許多人,有人是同路人,有人是同歸人。我與殿下,只是‘順路人’而已。”
“我還在這里,全因恩沒報完而已。”陸華亭的眼神淡漠。
“你的意思是你會走?”李煥好像被他的話刺痛,懇切道,“你我順路至最后,我許你加官進爵,我許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們不能算是同路么?”
陸華亭笑了笑,不語。
上一世李煥登基,他才發覺,無論誰坐在那個位置上,人心都是會變的。
眼前的少年李煥決計想不到,有朝一日,他陸華亭要殺的人,他會費盡心機拖延阻撓;他想保的人,對方則越過他,一杯鴆酒鴆死。
他本也不是來幫李煥重走帝王業的。
不過是為了做完自己未竟的事而已。
“眼下不是還順路,你放心,總歸不會害了你。”言談之間已到了驛站,陸華亭道,“上馬吧。”
戰機不可延誤,燕王府的四名近衛、十五名護軍隨行,近衛們早就裝了衣物、兵器,牽好馬,連夜趕赴涼州。李煥翻身上馬,月光之下,通身猶如鐵鑄的騎兵:“別忘了,幫我照看阿芙!”
陸華亭一直到馬蹄騰起的揚塵落下才轉身。
望見在樹叢下的石頭上有個人影,他的目光陡然銳利,三兩步走過去撥過樹叢,照亮一張雪白的臉。
他轉身觀測,這個位置,這個角度,能把燕王隨行幾人數個清楚,連對話也聽得分明,一陣涼意涌上后心。
群青感覺他定定地盯著自己的臉好一會兒。
“今日宴席,娘子光彩懾人。”他的聲線好聽,落在耳中自含真摯。
她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么一句話,一時頓住,分不清這到底是稱贊還是嘲諷。
“你尾隨我們過來?”陸華亭緊接著道,“驛站不是回東宮的路徑吧。”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果然。群青坐著,掀起唇角:“尾隨?良娣是燕王長嫂,光明正大來給燕王餞行,奴婢陪同而來,不慎踩進水坑,整理一下儀容,這你也要管?”
說著,不再理他,專心彎腰弄鞋。燈籠照亮她的裙邊,確是沾滿泥濘。
隨即耳畔傳來鄭知意跑過來的聲音,還有她發亮的嗓門:“那燕王可算是走了!我問養驛馬的,這下可以給我騎一下了吧,他竟說不行……”
“良娣,燕王府長史也來送燕王。”群青忙直起腰提醒。
鄭知意方才注意到黑暗中還有一個人,嚇得“啊”了一聲。
好一個長嫂來餞行……
陸華亭看了一眼被群青利用得團團轉的鄭知意,與她行禮:“良娣想騎馬,臣帶你們去上林苑,驛馬不能騎。”
“本宮知道。長史沒什么事就趕快回去吧,本宮和青娘子開玩笑的,沒見過宮里驛馬,順便看看罷了。”鄭知意說完,就如臨大敵地看著陸華亭。
群青低頭把裙擺擦干凈,只覺察陸華亭靠近了她,將一物放在她身旁的地上,隨后離開。
群青